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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如流淌一如年少时模样,想避世更要在世上

【盾冬/叉冬】凛冬将至(13)

1,我还活着。

2,太忙了,想到什么写什么,写好什么发什么。

3,有点想再打一个tag,23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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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幽灵

 

这属于隐秘以及罪恶的夜晚终于走到尽头,科尔森站在藏书塔上,遥望着被晨雾层层包裹的临冬城。

他一夜未眠,心潮翻涌,感觉自己又变回了二十年前那个徘徊在学城石板路上的懵懂青年,依旧是那样踌躇而迷惑,依旧对于这个世界的真实面目一无所知。

“记得你的服务誓言,学士。”斯蒂夫王子离去时这样叮嘱。科尔森轻抚冰冷的石墙,在内心中喟叹一声。

 

门外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位少年气喘吁吁地登上了塔楼,科尔森认得他是巴基殿下的侍从之一。

“殿下……殿下请您过去!”少年说。

科尔森一惊:“殿下怎么了?”

少年脸上显出为难之色,迟疑片刻摇了摇头:“总之请您过去,他在房间里等。”

科尔森连忙出发。

 

他在巴基的房间之外与抬着浴桶的仆妇们擦肩而过。王子殿下显然刚刚沐浴过,棕发湿漉漉的,赤着脚站在地板上,只穿一件宽大的灰色羊毛睡袍。他的肤色惨白如纸,眼圈浮肿泛红,像是不久前刚好好哭过一场。

“殿下,您……”

巴基抬手制止了科尔森的问题,他遣走所有随侍,命令关上房门,方才解开衣领,露出皮肤上的一片青肿,艰难开口道:“还有差不多十天,等月亮再度变圆时,就是我的热潮期了,可是昨夜……昨夜我没有服药,科尔森师傅,我会怀孕吗?”

一个可怕的推断猛然跳进学士的脑海,他惊诧得睁大眼:“您……您是说……”

巴基抿紧嘴唇,默认了。

科尔森只觉一阵心痛,好半天才稳住声音,问:“那殿下,您上次服药是什么时候?”

“七天一次,上一次是三天之前。”

科尔森长舒一口气,总算不是最坏的结果。“那我想不会的,”他回答,“您的身体不会那么快将药物代谢干净。您已经服药三年了,事实上,即使您立刻停止,下一次热潮期的受孕几率也很低,恢复需要一个过程。”

得到这个答案,巴基一直紧绷的肩膀终于松弛下来,他几乎是瘫坐在椅子上,轻声呢喃:“那还好……”

 

这一刻,科尔森真的很想告诉他真相,告诉他一直以来他都是正确的,告诉他所有的痛苦与屈辱并非毫无报偿,他绝望地期盼着的那个奇迹其实已经来了——但是他不能够。那是主君的决定,他发过誓。

“接下来……您打算怎么办?”学士问。

巴基抬起头来:“你是要给我谏言吗?科尔森师傅?”

“我的谏言……”科尔森满怀羞愧与痛苦,下意识重复到。

在他接着说下去之前,王子殿下已经抢先开了口:“也许你是对的,师傅,我早该放弃自己可笑的幻想了,我的确在考虑……也许我应该离开……”

“离开?”

巴基苦笑:“离开这里,离开北境……可是我真的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成功开启另一段人生?我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做得到。而且还有弗兰克……”

“您的意思是……多恩?”

“这不就是你一直在告诫我的吗?我应该再婚。”

科尔森默然。从来没有一刻有如此刻,他感觉自己竟然是如此的软弱无力,如此的失败与令人失望。

“我实在惭愧。”他轻声说。

巴基微笑着摇了摇头。

“我总是忘记自己是个Omega,也许Omega真的就应该活在Alpha的羽翼之下——终究是我太过傲慢了吗?”

“殿下……”科尔森只觉内心中的负疚感快要爆炸了。 

巴基再度摇头,慢慢闭上眼睛,显然他的身心全都疲惫以极。

 

恰在此时,门外传来了小心翼翼地叩击声。巴基皱了皱眉,示意科尔森开门。他的侍从站在那里轻声禀报:“殿下,伯爵大人求见。”

一股狂怒猛然间卷上巴基的脸,科尔森立刻明白自己的猜测正确无误。

“告诉他我没空。”巴基说。

侍从低头望着自己的靴尖,诺诺不敢言语,却也不肯就此离开。

巴基冷哼一声,转身走向里间,拉开卧室的房门。一道白影迅速从壁炉边跃起,蹿到巴基脚边,亲热地磨蹭着他的腿。巴基弯腰拍了拍那只银色的冰原狼,系紧领口,重新落座,冷冷吩咐道:“叫他进来。”

侍从如蒙大赦,忙不迭跑下楼去,巴基转头对科尔森说:“学士,你可以回去了。”

“殿下,”科尔森站起身,“也许房间内多一个人比较好……”

巴基轻哼一声,显然并不觉得科尔森能起到什么作用,不过他也没有表示反对。

 

片刻之后恐怖堡伯爵就大踏步走进了房间,他今天鲜有的甲胄俱全,仿佛将要开赴战场。他显然没有料到房间内还有人在,目光冰冷地瞟了科尔森一眼,又把头转回来。

“王子殿下。”他躬身行礼,声音隐隐颤抖。

巴基恍若无闻,脚边的冰原狼伏地身子,呲着尖牙,做出戒备的架势。

朗姆洛伯爵像无视手无缚鸡之力的学士一般,全然无视这轻易可夺人性命的凶兽,他忽然毕恭毕敬地屈膝跪倒,身子低至尘埃,嘴唇轻轻落在巴基垂落的衣摆上,仿佛多年以前,同样在科尔森面前,他初次求婚之时。

巴基暗暗攥紧拳头,将头转向一旁。

“我请求您的恩准,殿下,”他说,声音失去了往日的咄咄逼人,“请您下令将冰原狼送出城,这野兽太过危险……”

巴基终于回过头来,脸上甚至浮现出一道嘲讽的微笑:“请抬头看一眼北境的旗帜吧,伯爵大人,这里是临冬城,不是恐怖堡,冰原狼无处不在,我的身体里就流淌着奔狼之血——还是你想赶走的,其实是我?”

“不,殿下,您……您误会了……”令科尔森大为惊诧的是,朗姆洛竟然服了软,他似乎心有犹豫,迟疑片刻方道:“殿下,可是……我刚从猎人门过来,有人发现我的一名侍从死在了那里,尸体已经冻硬了……他被某种大型,野兽撕开了喉咙。”

 

仅仅半天之后,谣言便已传遍了整座临冬城。

“你听说了吗?昨夜殿下的狼咬死了一个剥皮人。”

“不是这样的,”另一个人马上反驳,“我听说殿下和‘那位大人’大吵了一架,他坚持他的狼整晚一直和他在一起。”

“这也并不能说明什么,他们总是吵架,而且,你见过……那怪物吗?简直像马驹一样高,满嘴尖牙锋利得像刀。”

“在先民到来之前,它们才是这北境的主人嘛。”

 

到了晚饭时分,连萨姆·威尔逊都听到了这个消息。他匆忙跑去找罗格斯,大个子游骑兵正在马房里洗刷马匹。

“你怎么还在这里?”萨姆问,“你不用做这些事的,城里有马夫,对了,你的狼呢?”

罗格斯头也不抬:“在王子那里吧,我想。”

萨姆略感狐疑:“我以为你会一直和那只狼形影不离。”

“它喜欢王子。”罗格斯回答。

“果然是奔狼之血吗?”萨姆说,“不过最好如此,你听说了吗?昨夜……”萨姆将听到的传言一五一十转告同伴。

“不是Winter做的。”罗格斯断言。

“那你觉得是怎么一回事?”

罗格斯摇了摇头,沉默不语。

萨姆叹口气,半响后,他自言自语道:“我看咱们还是早点离开吧……”

罗格斯依旧毫无反应。

萨姆继续说道:“我看这城里的一切都透着股邪气,恐怕难以轻易解决。你是个狼灵,Winter绝对不适合再呆在城里了,万一伯爵拿它出气……”

“没关系的,”罗格斯忽然打断了他,“事情很快就会结束的。”他说。

 

事情却并没有结束,而是恰恰相反。仅仅三天之后,又有一名恐怖堡的骑士头目被发现死在了城墙下的角落里,尸体上同样有被大型野兽袭击过的痕迹。

流言再次甚嚣尘上,而且这回远比之前更加荒诞不经。因为整个城堡里的人都知道,那匹冰原狼一直和王子殿下待在他的房间里足不出户,主堡周围的守卫,无论是灰白袍子还是血红披风都可以证明。朗姆洛伯爵带着他的人翻遍了整座神木林,想要找出潜藏的另一匹冰原狼或者别的什么野兽,当然一无所获。在城里做客的多恩人把这当成了一场有趣的娱乐,就像是大海对面布拉佛斯的戏剧。他们并不真正相信,却乐于将幽灵狼的故事津津乐道,作为谈资佐酒,全当成嘲笑恐怖堡对手的最好武器。临冬城中的居民们却远比异乡人们惊恐百倍,他们中的很多人已经开始相信幽灵狼真正存在了,就像是老奶妈讲过的那些长城以外的古老传说。

“它们是北境之王的祖先之魂,”人们窃窃私语,“他们来替子孙们复仇了。”

这说法不知是谁先想到的,却渐渐流传开来,甚至成为了半公开的话题。当作为外来者的萨姆·威尔逊听到时,巨大的不祥预感令他顿觉芒刺在背,他确信自己必须马上离开。

 

但是,在去向王子殿下辞行时,他却得到了如下的回答。

“很快就是我儿子弗兰克的三岁命名日了,首席游骑兵,我诚挚的邀请你能留到那时。”

萨姆·威尔逊去意已决:“十分抱歉,殿下,但黑城堡还有许多事务等着我们……”

巴基摸了摸伏在自己脚边的白狼,直言不讳:“那Winter可以留下吗?不需要太久,到命名日那天即可,我需要它保护我的安全,我已不敢相信任何人类。”

萨姆踌躇起来,这正是目前最大的难点,他很清楚,罗格斯是不可能丢下他的狼跟他回去的,而罗格斯不回去的话,他还回去干嘛?

“这不是命令,只是我的请求,威尔逊,我需要Winter,没有它我根本不敢入睡。所以,看在黑城堡与临冬城数千年的友谊份上,看在泽莫叔叔份上,请你们再等等吧,”巴基说,非常古怪的,他竟然选择了与罗格斯几乎相同的话,“这一切很快就会结束的,我向你保证。”

 

接下来的好几天,恐怖堡的人不分昼夜在城中四处巡逻,这似乎起了作用,因为那幽灵狼销声匿迹了。到后来连巴基王子也恢复了自己惯常的作息,他终于离开主塔再度外出,去探望他的儿子,也会去神木林祈祷,那匹白狼时时刻刻陪在他身边,寸步不离。

在流言中,恐怖堡伯爵与王子殿下发生了长时间的剧烈争执,但现实中似乎并非如此。事实上,巴基彻底无视了朗姆洛的存在,不管他是威胁还是恳求,不管他说什么做什么,通通视若无睹听若无闻。

就在这紧张到近乎窒息的氛围里,日子一天天过去,弗兰克·雪诺的命名日也一天天接近了。而在那之前,是巴基三个月一次的热潮期。

 

体温开始升高,下身少量出血,种种迹象越来越明显,巴基一方面松了口气,至少他之前对于自己再度怀孕的担忧彻底烟消云散,但另一方面,他也明白,决断的时候终于到来了。

这天傍晚,他派遣仆人向居住在北塔的多恩贵宾们送去了一封信,信上邀请特查拉亲王陪伴他一起去神木林祈祷。

信件送出,巴基在房间内沉默地更衣,他换上全套的丧服,用颤抖的手拿起那枚黄金三头龙的饰针别在领口,固定住沉重的羊毛披风。只这一个动作,几乎就耗尽了他全身的气力。他想这就是最后一次了,想着想着,忽然蹲下,将脸埋进冰原狼浓密厚重的毛皮里。

天黑之后他走下了楼梯,多恩亲王已经手提一盏油灯在那里恭候多时了。巴基向他躬身行礼,勉强自己露出一点微笑,特查拉亲王风度翩翩回礼,持起他的手轻轻一吻。

“我们走吧,亲王殿下,”巴基颔首示意。于是他们一起走向神木林。

 

多恩亲王的护卫们像往常那般停留在围绕神木林的高墙外,巴基和特查拉提着那盏灯并肩而入,Winter奔行在他们左右,脚步轻如雪片。

起初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就是那么默默走着,终于,巴基开了口:“你……闻到了,对吗?”临冬城王子的绿眼睛隐藏在树林投射下的阴影中。

特查拉惊讶地停住了脚步,巴基转身望着他,静静说道:“是的,我决定了,亲王殿下。后天……我在房间等您。”

一道笑容瞬间在多恩亲王脸上漾开,是那种只属于上位者和成功者的自信的笑,明亮之极,几乎照亮了这晦暗的森林。

“这真是我的荣幸,殿下……巴基,也请你直接称呼我的名字。”

巴基点点头:“特查拉。”

“愿为您效劳,我的王子。”多恩亲王回答。

巴基站在那里,一时之间好像不知道该当如何是好,最后只有再度转头:“那我们继续向前走吧,”他说。

 

于是两个人继续向神木林中心的黑池走去,这次彼此之间的距离前所未有的接近,几乎擦着对方的袖子。

特查拉的气味钻入巴基的鼻子,像是馥郁的橙香,又如同骄阳炙烤下火烫的沙子。这并非巴基魂牵梦绕的味道,却也不像“那个人”般令人恐惧和憎恶。多恩亲王显然是一位强大的Alpha,无论巴基心思如何,他的身体都本能地感觉安心,甚至萌生了一种软弱的冲动,想要放纵自己沉浸在他的怀抱里,什么都不想。

巴基忍不住在心中对自己说:“没关系,总有一天……也许五年后,或者十年后,当我习惯了异国他乡的生活,就会把如今的一切都忘记的——总会有那么一天,我会忘记这一切……”

 

特查拉忽然伸出手揽住巴基的肩膀,巴基的身体忍不住一阵战栗。他似乎想要挣脱,却毕竟没有。

“你在流泪,”多恩亲王的声音是那样温柔,用他强大的信息素稳稳包裹巴基,只是默默支撑他,并没有什么攻击性,“人们都说Omega的眼泪就是最厉害的武器,这却是我对一次见到你的泪水……”

他的声音渐渐从礼貌周全,变为了饱含真情实感。“你的泪水几乎要撕裂我的心了……巴基。”特查拉喃喃道,收紧手臂,俯身轻吻怀中人的头发。

莫名的,巴基的眼泪再也无法止歇。

君临、北境,铁王座、临冬城……此时此刻,他真心诚意向远古诸神祈祷,祈祷自己真的能把前半生的所有都忘记。

 

不知不觉间,两人已经来到了神木林的中心,隔着一泓蒸腾着热气的黑水,就是长城以南最为古老的那棵鱼梁木,是临冬城的心脏。

忽然,平静无波的湖水猛地泛起阵阵涟漪,仿佛下面有什么远古怪兽即将诞生。特查拉立刻放开巴基,闪身挡在他前面,从自己的披风下抽出一根金色短矛。

巴基则嘬声呼唤Winter,狼如一道白色的闪电般奔驰而来,扑向自水下现身的黑影。那并不是恐怖堡伯爵遍寻不见的幽灵,也不是偷入临冬城的盗猎者,而是个浑身赤裸的高大男子,巴基曾经见过。月光之下,闪闪发亮的水珠从他健壮的躯体上滚落,仿佛七星祭坛上的神明化身。冰原狼扑在它身上,兴奋地吠叫着,扑腾出大片水花。

巴基彻底愣住,那是他所有绝望与希望的来源,是他的梦魇——那是黑城堡的游骑兵“大个子”罗格斯,白狼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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