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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如流淌一如年少时模样,想避世更要在世上

【盾冬/叉冬】吾血之血7-1

第七章:斯蒂夫·罗格斯(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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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

 

 

斯蒂夫·罗格斯在黑暗里。

他在做着一个明亮的梦。

 

在梦中,他站在一间阳光明媚的屋子里,脚下是刷得丝丝泛白的木头地板。他伸出手,那双手纤细干瘦,皮肤松垮垮包着腕骨,苍白而几无血色。

他认得这双手,这是斯蒂夫·罗格斯的手——曾经的那个斯蒂夫·罗格斯:5尺4寸的小矮子,95磅重的豆芽菜,满身甩脱不去的顽疾,脊柱侧凸、哮喘、猩红热……摇摇欲坠地活在这个世界上,一个特别寒冷的冬天就会要了他的命。在那个斯蒂夫的人生中,一切都那么不容易,所有的敌人都恒久强大,所有的获得都永远艰难。他强迫自己不要奢求任何馈赠,强迫自己对抗任何险阻,他知道他太渺小,太虚弱,而整个世界是个庞然巨兽,他终究会输,他并无胜算,他所能做的只是努力做自己,坚持战斗,直到最后一刻。他每一天、每一天都那样竭尽全力活着,从不去考虑结果,他期望等那注定的时刻到来时,能够既不留下悔恨,也不留下遗憾。这是他对抗世界的方式,也是他生存下去的力量。

那个斯蒂夫充满勇气——幼稚、莽撞、不理智,但是充满勇气。

终于,他又是他了。

 

斯蒂夫抬起头来环视整个房间,四壁是泛黄的碎花壁纸,搭配着老旧的木制家具,唯一的一扇窗户半开,窗外盛放着稀稀落落的野玫瑰。哦,他想起来了,这是巴基的家,这里是巴基的卧室,窗下就是巴基从小睡到大的那张单人床,他们曾经一起坐在那张床上听唱片。而曾经有过一个冬天,他和巴基就挤在这间房子里,把沙发垫拆下来铺在地板上,拥抱着温暖彼此,以此对抗无止尽的风刀霜剑。

“巴基!”他喊着他的名字推门跑出去,门外是空空荡荡的走廊,走廊两侧一边是巴基父母生前的卧房,一边是浴室,全都上了锁。他顺着楼梯跑下去,觉得胸口隐隐发胀,喉间有若有若无的痕痒。他知道自己跑得太急了,真正的斯蒂夫·罗格斯的身体就是这么孱弱而不听使唤,他差点把这个忘记了。他来到楼下,起居室、餐厅、厨房,一切一切都是记忆中的模样,只要他闭上眼睛,随时都能看到巴恩斯夫人忙碌的背影,都能听见她的塔夫绸裙子在走路时发出沙沙的声响……仿佛他只要一转身,他的巴基就会来到他身旁。

他转过身,17岁的巴基·巴恩斯斜倚着窗框,正侧着头望向屋外的阳光。和暖的、金色的游丝落在他脸上,连他长长的睫毛都在闪烁着细碎的光芒。“巴基!”斯蒂夫高兴地大叫,冲上去一把抱住他。现在他比他高了,这感觉真奇怪,但又莫名的令人安心。他放纵自己把头埋在他的肩膀上,深深吸气。他的身上没有凛冽的寒意,也没有火药或者枪油的味道,只有一股暖暖的甜香,就像是点心上的枫糖酱。他有多少年没有闻过这种味道了?

“嗨,你怎么了,斯蒂夫?”巴基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背,问他。

“没、没什么……”他回答。他只觉得自己好像走了很长很长一段歧路,做了一个很悲伤很悲伤的梦,他好像把什么重要的东西弄丢了,但是他记不清。

那些都不重要,他现在回家了。

 

“这是今年最后的玫瑰,”巴基对他说,“我们下次折几支带到山上送给莎拉吧。”

啊,他想起来了。那一年妈妈去世了,他们把她葬在山坡上,然后他搬去了巴基家里,那年的冬天特别特别冷。

不知怎的他就说出了口,他抱紧他,对他说:“巴基,我爱你……不要离开我,求你了!”

巴基也伸开双臂抱住了他:“我会陪你到最后,记得吗,jerk?I`m with your till the end of the line.”

——那句话是对真正的斯蒂夫·罗格斯说的,那个斯蒂夫因为一无所有所以一往无前。当他一无所有时他还有巴基

那个无所畏惧的小小少年还在吗?他是不是已经消损于时光之中?他是不是已经死在了1943年的实验里?

 

……当斯蒂夫喊着巴基的名字醒来时,那具躯体的温暖仿佛还烙印于皮肤表面。他伸出他的手,强壮的骨骼和发达的肌肉,能轻易弯折一条钢筋——那是美国队长的手,战争英雄、国家偶像、神盾局局长。他自命不凡,深信自己为上帝所青睐,可以克服一切险阻,达成一切目标;他深信一切属于他,永远都会属于他……

掌心的温度飘散于空气中,斯蒂夫·罗格斯躺在观察床上,将双臂交叠置于眼前。

归根到底,那不过是一个梦。

 

“……Cap,你醒了?你觉得怎么样?”推门进来的莎伦两步赶到床前。

斯蒂夫慢慢将手臂移开,睁开眼:“我……没什么大碍,谢谢你。”他说。

“你觉得恶心吗?或者头昏?医生说你是重度脑震荡,需要尽量卧床休息。”

斯蒂夫扯了扯嘴角,撑着床沿起身:“现在可没工夫休息,”他说,“这是哪儿?我昏了多久?其他人呢?”

“这里是圣玛丽综合医院,现在是下午四点,您睡了大概十二个小时吧。科尔森特工两个小时前联系过,说他在B计划的安全屋,已经整理出一部分查获的资料;威尔逊特工刚到,就在外面。”

斯蒂夫伸手轻按头上缠着的绑带,脑后一阵麻木的钝痛,他感觉胸口中滞着什么,仿佛随时都要呕吐,不过这都是无关紧要的小事,无关紧要。

“在这十二个小时里,霍华德或者……佩姬,有联络我吗?”他问。

莎伦的表情有点局促不安:“没有,Cap。”她回答。

斯蒂夫点了点头,吩咐莎伦:“联络科尔森,告诉他把找到的所有关于血清受体的个人资料全部列入超A级,尽量压缩接触人员,严格保密,我会尽快去见他。另外,请让萨姆进来吧。”

莎伦出去了,两分钟后萨姆·威尔逊走进了病房。

“Captain,”他也在关心他的身体,“你还好吗?”

“我没大碍,萨姆,”斯蒂夫微微皱眉,脑侧神经抽痛,一阵一阵揪着他的太阳穴,“等一下再做任务报告,你先告诉我,我昏过去之后发生了什么?你们……没抓到他们对吧?我记得我好像听到了枪声。”

“很可惜,没有,Cap,”萨姆回答,“当时现场情况非常混乱,照明设备也没有及时跟上,他们移动速度太快了,几乎没有办法瞄准。不过我们应该凑巧击中了其中一个目标,因为地面上有明显血迹,还发现了一颗染血的弹头。可惜并没影响他们逃离,大概只是造成了轻伤。”

斯蒂夫呼出一口气,半是惋惜,半是释然。“替我准备车,萨姆,”他说,“我要离开两个小时,我们在科尔森那里汇合。”

“Captain,”萨姆劝他,“你现在的身体状况不适合开车,还是我送你去吧。”

“不用了,我可以的。科尔森这会儿估计忙不过来了,你先去帮他,特别关注一下局里的动向……还有弗瑞和希尔的消息,我会尽快赶过去。”

萨姆似乎还想说什么,犹豫片刻,终究是没有开口。他点点头:“我明白了,Cap,我这就去安排。”

斯蒂夫坐在病床边,嘶嘶吸着气,开始解头上包扎的绷带。

 

一个小时之后他开着车,再度来到布鲁克林。

越是接近那栋房子,越是能感觉到胸口抑制不住的痛苦在翻涌,他用手指一遍一遍犁过自己的短发,试图让自己稍微清醒一点。

他直接把车子开进窄街里,违停在路上。他跳下车,三步跨上台阶,按响门铃。

无人应答。

门锁着。

 

斯蒂夫无法不联想起几天之前的那个雨夜,他看见巴基站在这里,伸出手去承接雨水,脸上的神情有种奇特的安宁。

他弯下腰,因胃部的强烈不适而干呕起来。

 

他已经有将近二十个小时没有进食了,胃里空空如也,他明白自己的血糖正在降低,额头上渗出冷汗。他坐倒在台阶上,觉得连膝盖都隐约颤抖。

斯蒂夫知道自己应该立刻赶回去,现在是关键节点,局势很可能在一分一秒间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甚至他根本就不该来。

可是他必须来。

 

斯蒂夫·罗格斯站起身,毫不犹豫再度走到房门前,他握住门把手,用力扭动将锁芯拧断。

门打开了。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迈步走进去。

 

起居室、餐厅、厨房,一切都是它们该是的样子,没有半分异状:沙发旁的茶几上放着一只烟灰缸,里头按着三截烟蒂;水槽上的沥干架里还搁着没有收起来的餐盘;斯蒂夫之前洗过的茶壶依然蹲在橱柜的角落里;他拉开冰箱,里头整整齐齐码着蔬菜和牛奶。

——仿佛他一回头,就会看到巴基·巴恩斯出现在他身后,挑眉问他:“你怎么总是饿得要死了才来找我,然后吃光我的储备粮?”

这次他没有转身。

 

斯蒂夫攀着楼梯爬上二层,光阴的洪流突然席卷而至,将他彻底吞没。这就像是他的梦突然照进了现实里,却被某种力量刻意扭曲了形状,变成了一个恶毒的玩笑……此时此刻,他已经说不清自己想要寻找的是什么了。

浴室的门后挂着蓝色的浴巾,一块香皂滑落在洁白的浴缸里;他打开那间大卧室,床罩一半斜搭在双人床上,一半落于地板,衣柜打开了条窄窄的缝隙……一切都那么寻常,仿佛主人只是短暂出门,随时都会回来。仿佛他并没有抛弃这里。

斯蒂夫·罗格斯打开了走廊尽头的那扇门。

 

这里曾是巴基的房间,也曾是斯蒂夫借住过的房间。这里承载了他许许多多的回忆,一生中最美好的那些回忆。他在这间屋子里和他一起共度过那么多快乐的时光,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

他在这里吻过他。

——斯蒂夫打开门,门的背后是空的。

 

空空荡荡。什么都没了。

巴基的那张单人床,巴基的衣橱,巴基的书架,巴基书桌上的照片框和挂在墙上的招贴画,什么都没了。

只剩下脚下的地板,比1935年更加老旧泛白。他们曾经睡在这里,整整一个冬天。

 

这屋子里最显眼的东西,是窗台上摆放着的花瓶,斯蒂夫隐约记得这是巴恩斯夫人生前总是放在餐桌中央的那只。

花瓶里插着一朵玫瑰花,花瓣早已皱缩枯萎,斯蒂夫用手指轻轻触碰,它们就纷纷凋落,委于尘土。

窗下有几粒打过的子弹壳。

这就是全部了,再无其他。

 

斯蒂夫·罗格斯矗立在空旷的房间内,四周环绕着思念的亡魂。他只觉得自己被人紧紧掐住了喉管,全然无法呼吸。他逃也似的冲下楼梯,他在起居室里找到便签纸和笔,然后抖着手用咆哮突击队的特殊密码留下了紧急联络信号和另一间安全屋的地址,在这个时期住在神盾局的宿舍里有太多的不方便——他几乎没有反应过来自己全部用了大写字母。

他把便签纸贴在冰箱上。

    

他品味着自己此时此刻的虚弱:狂跳的不听使唤的心,哽住的喉咙与无法接续的呼吸,酸疼的背和剧痛的神经线……他简直像是在美国队长的身体里重温了那个死去的斯蒂夫·罗格斯的感觉。

原来他还是他。

原来那些所谓的强壮、伟大、权柄以及光荣,不过是生命中的虚妄罢了。

你并不能天然拥有什么,也没有东西垂手可得,命运依然还是那个恶毒残忍的婊子,你奢望的任何馈赠她都会索取代价。

——那么斯蒂夫,罗格斯,你想要什么?你真正想要的究竟是什么呢?

 

他转身离开了巴基的家。

 

PS:这一段情节是写第一章的时候就想好的,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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