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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如流淌一如年少时模样,想避世更要在世上

【盾冬/叉冬】凛冬将至(6)

万圣节(虽然还没到)应景更新,黑(衣)盾回来了。

关键词“荡妇羞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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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黑衣

 

长城在流泪,天空蓝的一碧如洗。

在这个夏季的第八年末尾,他们纵马穿过鬼影森林。这里是长城以北,是传说中的妖魔与精怪的领地,马蹄踏着板结的白雪,落叶纷纷如同耳语。他们的目的地在半里格之外,森林于此突然荒芜,露出一片空白的圆环,圆环中心是环抱成一圈的九棵鱼梁木,每一棵上都刻着一张神态各异的脸;鲜红色的树脂在那些树皮表面凹陷的空洞中堆积,宛如凝结的永不滴落的血泪。

天已黄昏,白昼和黑夜即将擦肩而过,现在正是时候了。

 

“跪下吧。”身着黑衣的首席游骑兵说。

罗格斯将他的剑插在身前的泥土中,单膝跪在九棵鱼梁木中间。

“请奉献守夜人的誓言,下跪之人,”游骑兵依照世代相传的古礼吟诵,“守夜人为王国效命,并非为了国王,并非为了贵族,也并非为了自身的生死荣辱。我们来时或者拥有显姓高名,或者生于凡俗平民之中,亦或者只是雪、沙、石头与花朵的孩子,这些都不重要。当我们奉上誓言,站起身时一切便已过去,你将于兹重获新生——你想好了吗?”

“是的。”罗格斯回答。随着他的声音,白昼最后的丝丝光亮沉落消失,头顶只剩下一片转瞬即逝的灰蓝。他低垂着头,在先民的圣地吟诵誓言。

“长夜将至,我从今开始守望,至死方休。我将不娶妻,不封地,不生子。我将不戴宝冠,不争荣宠。我将尽忠职守,生死于斯。我是黑暗中的利剑,长城上的守卫,抵御寒冷的烈焰,破晓时分的光线,唤醒眠者的号角,守护王国的坚盾。我将生命与荣耀献给守夜人,今夜如此,夜夜皆然。”

“起来吧,”游骑兵说,“跪下时你是断绝来路、没有未来之人,站起时你就是守夜人的兄弟了。”

罗格斯站起身。

 

游骑兵萨姆·威尔逊一把搂住他,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欢迎你,大个子,”他笑着捶打他的背,“现在我们是兄弟了。”

“萨姆,”罗格斯回抱他,“谢谢你这么久以来的照顾。”

“别这么客气,兄弟,”萨姆说,开了个玩笑,“野人(指生活在长城以北的人类,是守夜人的主要敌人)都像你这样吗?讲话简直像个王子。”

罗格斯笑而不答。

 

他们离开圣地,上马并辔而行。天色迅速转黑,宛如昨日爱人移情别恋的脸孔。即将走出鬼影森林之时,远处忽然传来一阵细碎声响,下个瞬间,马匹惊跳,一个巨大的影子疾扑上来,将罗格斯从马上直扑到地面。那影子和罗格斯翻滚在一起,于积雪中拉出一道杂乱的印痕,滚出老远终于停下。罗格斯哈哈大笑,他戴着手套的手掰着那黑影张大的嘴,一条又红又软的舌头舔上他的脸,黑暗与幽影中,两点碧绿的荧光突然亮起,罗格斯将手埋进又长又浓密的银色毛皮里。

“别玩了,Winter,”他的笑容在喉咙里咯咯回响,双手顺着毛根向上,抚摸一对尖尖的狼耳,“坏孩子,你快把马吓跑了。”

他起身拍掉身上的雪,狼在他脚边转着圈。萨姆站在不远处,一手拉着一匹躁动的马试图安抚。看到罗格斯回来,他挑起一边眉毛:“能不能和你的宝贝儿说说,下次你们亲热的时候也挑挑场合?”

“对不起,萨姆,”罗格斯说,他蹲下去拍了拍Winter的脑袋,然后走过去拉住缰绳。

“快点走吧,”萨姆催促,“司令官还在等我们。”

 

守夜人总司令泽莫爵士在黑城堡首塔的书房里,他刚刚写好了一封信,还坐在书桌前。

“你们来了,小伙子们,”他抬头对两人说,“宣誓顺利吗?”

“是的,大人,”萨姆回答,“罗格斯已经是我们的誓言兄弟了。”

泽莫司令官从桌后站起来,罗格斯犹豫着是否要躬身行礼。“不必了,”泽莫说,“长城之上人人平等,人人皆是兄弟手足。你既然已经披上黑衣,就不再是守夜人的囚犯了,罗格斯,现在你是我们的一份子。我们都很欣赏你的才能,你肯加入实在是太好了。”

他也给了他一个拥抱。

 

泽莫司令官回到书桌旁,捡起那封刚写好的信,信口封着墨黑的火漆。他将信递给萨姆,吩咐道:“这个夏天已经持续得太久了,小伙子们都要忘记凛冬的寒风究竟有多么冰冷,趁秋天还没有到来,我打算好好整饬一番长城上正在使用的几座城堡,以备不时之需,所以这次,就拜托你替我跑一趟吧。”

萨姆接过信,问:“去哪里,大人?”

司令官回答:“去临冬城,把信交给我的侄子。虽然我已经放弃了家名,毕竟还是他唯一活着的长辈。我仔细想了想,该说的话还是要说的,不管他听不听。”

站在一旁的罗格斯忽然抬起头。

萨姆脸上浮现出古怪的笑容:“大人,连您都听说了?难道他真的要嫁到多恩去?”

“谣言就像风,萨姆,”泽莫摇头,“我从不相信任何道听途说。只不过巴基……他在南方待得太久了,他也许已经不再像个北境人,而我上次见到他的时候,他还是个六七岁的活泼小鬼呢。当初皮尔斯这么做的时候我并不是不同意,可是谁又知道他会变成个omega呢?我的家族好多代没有过男性omega了,我想皮尔斯最后也后悔了吧。”

“我说句不该说的话,大人,也许您应该回到临冬城去,”萨姆真心实意劝道,“您有这个资格,北境需要您,而omega无法统治——何况是那样的omega。”

“我不会那么做的,我已发了誓。”泽莫回答,“冰原狼的传统就是长子继承临冬城,最小的儿子则穿上黑衣为王国服务,这是我们的家训,也是旧神的安排,心树自然会照料这一切。我之所以不让乌鸦送信,而是派你——我的首席游骑兵替我当使者,就是不想让某些人误解我的意思,凭空生出新的事端。我尊重我的誓言,我不会违背它,我只是担心北境;我希望巴基能明白这一点,及早结束他那种乱七八糟的生活——请把我的意思转达给临冬城的王子,萨姆。”

“我一定做到,大人,”萨姆点头,忽然又笑了,“不过我觉得我这个首席游骑兵也当不久啦,也许过一阵子就该转给罗格斯,我觉得他比我合适多了。”

泽莫不禁微笑:“威尔逊,你真是我见过的内心最为宽宏之人,不过说这些事还为时过早。或者,这样吧,你带罗格斯一起去如何?临冬城是守夜人最可靠的后盾和最忠实的盟友,过去的一千年如此,之后的一千年也会如此,你该带他去看看临冬城,他也该见识一下长城以南的世界了。”

泽莫总司令把目光投向屋内的第三个人:“怎么样,罗格斯?你愿意和威尔逊一起去吗?”

罗格斯站在那里,沉默着,半晌没有回答,最后他终于开了口:“大人,我能带Winter去吗?”

 

三天之后,他们启程出发。两名游骑兵骑着马,黑城堡里的七八位工匠和事务官则驾着马车跟在后面——他们是依惯例去临冬城装载补给物资的,刚好结伴成行。队伍才走了两里格,就发生了一件小小的意外,当Winter踩着无声无息的步点突然从路边的树林中窜出来时,好几个人都被吓得惊声大叫,队伍顿时乱作一团。萨姆·威尔逊连忙安慰他们:“没事儿,这是罗格斯的狼。”

“他真是个异形者(精神可以和动物沟通的特殊能力者)吗?”有人战战兢兢问,“我还以为那只是传说里的故事。”

“大个子来自长城以北,”萨姆看着罗格斯跳下马匹弯腰和Winter说话,就像是在哄一个调皮的孩子,随口回答,“那里本来就是传说中的世界嘛。”

“他是个野人,还是个异形者,”那人小声嘀咕,“我总觉得他不可信任。”

“嗨,伙计,”萨姆不太高兴地答道,“我还来自盛夏群岛哪,现在不是照样在这冷死人的地方?他穿上了黑衣,他发了誓,过去的一切都过去了。”

他的声音可能有些高,Winter直楞楞竖着的尖耳朵忽然动了动,转头向他们呲了呲牙齿,紧接着罗格斯也转过头来,藏在络腮胡子里的嘴唇微微抿起。

“……真邪性。”那名事务官小声嘟囔着,转身钻回了队伍中。

 

当天晚上扎营的时候,他们谈起了这件事。那时队伍中的其他人正围拢在营火边,一边聊闲话,一边传着一皮囊淡麦酒,只有罗格斯不见踪影。等到所有人都要就寝安排宿夜时,他才突然出现了,就像是从地底下冒出来那么突然。

“没必要,”他说,“都去睡吧,Winter会帮我们看着的,它就在附近。”

火堆旁的众人面面相觑。

连萨姆都愣了一下,他看着他脖子上明显的汗迹。“你去哪儿了?刚才我找了半天。”他问。

“和Winter去散步。”罗格斯回答。面无表情。

那天晚上他们还是派了人值夜。

 

“……嗨,哥们儿,别这样,”等队伍里的大部分人都睡去了,两个游骑兵裹着纯黑的羊毛斗篷缩在马车旁的背风处,萨姆对他说,“他们害怕Winter,他们不了解你,别放在心上。”

“我没有放在心上。”罗格斯说。

“那就和我们坐在一起啊,”萨姆说,“大家喝喝酒,聊聊天,什么问题都会烟消云散。”

“你们聊的那些话题……我不感兴趣。”罗格斯闷声回答。

“我们也没聊什么啊?”萨姆已经快睡着了,他迷迷糊糊念叨着,忽然,脑海中灵光一闪,“喂,大个子!”他伸手捅捅罗格斯,“不会是因为……‘那个’吧,那些荤段子?哈哈!你不好意思?你不会没……没那个什么过吧?”

罗格斯没回答。

“真的没做过?”萨姆翻身坐起,睡意顿消,“不可能吧?瞧瞧你那身肌肉,你是个成年alpha啊!野人里总有omega吧?就算没有omega,女人总有吧?”

罗格斯拉紧身上的斗篷,不满道:“你要把他们都吵醒了,威尔逊。”

“啊哈!”萨姆躺回去,翘着腿,轻轻摇头,“那你可真惨,那档子事儿都没尝过味道,就跑来当守夜人了,真是白瞎诸神把你生成个alpha……不过没事儿,偷偷告诉你吧,其实鼹鼠村有做这个的女人,等咱们这趟回去,哥们儿带你去‘挖宝’。”

没有回应。

萨姆完全睡不着了,他索性把双臂交叠枕在脑后,望着头顶无垠的星海,一直望着。许久,他开了口:“你知道我来自盛夏群岛吧?”他问,不等罗格斯回答就继续说下去,“告诉你个秘密,我也曾经是个王子呢——只不过我父王有很多王子,我们国家的传统就是胜者得到一切,败者一无所有……然后我失败了,我连夜坐船出海,我的船被弥林的奴隶船盯上,我逃亡过半个世界,最后来到长城……我失去了莱利。”

“莱利?”

“我的伴侣,我的omega,现在也许是我兄弟的众多妃妾之一吧,毕竟赢家通吃……告诉你啊,大个子,操过omega的才叫alpha呢!”

罗格斯很久很久都没有说话,仿佛是睡着了。就在萨姆终于要放弃聊天打算的时候,突然听见了他的声音。

“那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吧,萨姆……其实我也曾是个王子呢……”

“野人王子吗?”萨姆笑。

“我也曾经有个伴侣……”罗格斯的声音飘飞在夜风里,“我也曾经爱过一个人,爱他胜过爱我自己,胜过这世间万物。”

“他?是你的omega?”萨姆忽然来了兴趣,“后来呢?”

“后来?后来……他死了。”

罗格斯结束了对话。

 

无论如何,从第二晚开始,罗格斯终于也坐到了火堆边。虽然他只是默默坐着,并不参与谈话,只偶尔喝一口传过来的麦酒。又过了两天,他们不再需要安排人值夜了,寒风中奔跑着银白的鬼魂,眸子宛如发光的绿宝石。

一路平安,整个队伍十分放松惬意,每天晚上在营火边天南海北地闲扯,几乎都会聊到那个话题——关于临冬城的王子,那个丧偶、立刻就怀上私生子、只有临时伴侣并且始终不肯结婚的omega。在北境,omega的数量极少,她们丰饶多产,性格温顺纤柔,他们是领主大人们深藏在城堡石墙后的无上珍宝,是裹在丝绒缎子里的昂贵猫眼石。从来没有一个omega像他那样,而他又是临冬城唯一的继承人。讲故事的人也许从来没有见过他,连远远看过一眼也不曾,但每一个故事里的他却都是相似的,总是出奇的美丽,始终美丽、淫荡且有着冰雪般的冷酷心肠。

“……据说‘那位’每次热潮期都会换一个alpha,”有人说,不断挤眉弄眼,“有时候甚至同时要两个。”人群哄笑,啧啧称奇,发出猥琐的声音。

“哈,伯爵满足不了他吗?”又有人感叹,酒精烧红了他们的脸,“Omega真是可怕啊。”

他们说的是恐怖堡伯爵,“那位”的私生子的生父——如果传说属实的话。大家显然很喜欢大人物的阴私,各色下流的猜测层出不穷,以此为乐的人们笑成一团。

罗格斯从阴影中站起身。

“怎么了?”萨姆·威尔逊抬头问他。

“去和Winter散步,”他回答,“小心些,今天晚上会下雪。”

 

他们正沿着国王大道不断南下,道路两旁披满灰绿色松针的哨兵树连野成荫,那其间都是狼的乐园。罗格斯轻轻嗅了嗅,空气中雪意盎然,Winter正在回来的路上。

他在林中找到一处特别幽暗的角落,千年积累的腐殖质轻软如同密尔地毯。夜风冷到几近冻结,可他却毫无知觉,开始一件件脱下身上的黑衣,叠好藏进一个干燥的树洞里。

今夜没有月亮,浓密的铅云遮蔽了头顶的一切,这里是森林的深处,寂寞如同死亡之谷,没有人看见他裸露的、肌肉发达的躯体,就像是七星圣坛上持剑而立的战士(战士是南方人信奉的七神化身之一)本人。罗格斯深吸一口气,屈膝跪伏在地上,他低低呻吟着,声音渐高,汇成咆哮,他的脊柱开始弯曲拉伸,四肢变得粗短而有力,红褐色的头发和胡须褪色消失,与此同时,金色的浓密的长毛从皮肤下面疯狂钻出,转瞬便覆盖了他的躯体。

他在黑暗里甩甩脑袋,向前迈出两步,随即小跑起来。

 

他变成了一匹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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