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talydia

【盾冬/叉冬】吾血之血10b-9（第十章b线 完）

-9-

 

——你的名字？

——斯蒂文·格兰特·罗格斯。

——出生日期？

——1918年7月4日。

——你是否正在为境内或境外的其他组织工作？

——没有，这一切都是私人行为。

——你是否有其他同谋者？

——不，这是我个人的决定。

——那请解释你为什么要放走WinterSoldier？

——我的首要目的是确保他的性命，他不该死在那里，我别无选择。

——那你知道他会给国家安全带来巨大威胁吗？

——我并不认为他会给国家安全带来巨大威胁，他绝非丧失理智的杀人狂，他从未表现出这种倾向。

——你有没有想过假如他再度发起暗杀行动会造成多大的损失？

——那么他有吗？已经好几天了，他有吗？霍华德·斯塔克的死是有直接原因的，我并不觉得他会继续这么做。

 

在那之后的整个星期里，斯蒂夫·罗格斯一直于某处安全屋“接受调查”，神盾局的特工以及其他机构的专业人士们纷至沓来，用各式各样的问题对他进行疲劳轰炸。而他的态度一如既往，自始至终实话实说，他并不觉得有什么隐瞒的必要。

七天之后，尼克·弗瑞终于出现了，带着满脸怒气告知他即将被释放，且暂时不会因为妨碍公务被起诉，但他必须处于神盾局的监控之下，不得随意离开纽约市，有需要时要随叫随到。

“好的。”斯蒂夫答应，这并不是他想过的最坏的结果。

“……他妈的你倒是爽了，丢下一堆烂摊子让我收拾。”讲完公事，弗瑞忍不住开始发牢骚。

“Winter没有再出现吗？”斯蒂夫问，其实他心中已有了答案，假若Winter又闹出了什么乱子，他绝不可能这么轻易过关。

“连个鬼影子都没有，”弗瑞恨恨回答，“这下你满意了吧？”

“你们还认为他会刺杀总统吗？对了，顺便问一句，最后谁赢了？我错过了竞选日。”

“肯尼迪险胜，至少目前为止他还活得好好的，”弗瑞说，“白宫来电诘问美国队长为何缺席总统就职晚宴，他们怀疑你在为尼克松抱不平——为什么这种破事也要我管？”

“直接告诉他们我辞职了，”斯蒂夫平静回答，“或者死了，或者随便什么。”

“美国队长不会辞职！美国队长更不会死！你见过米老鼠和唐老鸭退休吗？”弗瑞断然否决。

斯蒂夫不禁大笑：“天哪，我才不是荧幕上的虚拟角色，我是个人。”

“我知道斯蒂夫·罗格斯是个人，但美国队长不是，民众们不是这么期望的，你不会到现在还不明白吧？”

“我明白，”斯蒂夫的笑容渐渐黯淡，“我当然明白。”

“斯蒂夫，美国需要你，我们更需要你。”

“你们需要的是美国队长，”他纠正他，“需要我的是巴基，他现在只有我了。”

 

自那之后又过了一个半月，转眼间，圣诞将至，大街小巷中挤满了欢笑的人群，Winter却始终毫无踪影，仿佛一片雪花无声无息融化在了夜幕里。他的名字依旧挂在各大机构最危险逃犯的名单上，但因为缺乏线索和有力证据的支撑，优先级已经很靠后了，毕竟这世界时时更新，总有更可怕的敌人登场，总有反派层出不穷。

进入十二月，一切似乎都回到了正轨：萨姆·威尔逊和菲尔·科尔森先后复职，甚至连佩姬都重归神盾局，尼克·弗瑞不用继续孤军奋战了，到头来，除了关于斯塔克公司股权的继承官司正在联邦法院如火如荼进行，十六年的“重生计划”几乎什么都没有留下，什么都没有改变，不过像一场久远的噩梦——而如今，梦已醒。

 

斯蒂夫正式搬回了布鲁克林，搬回了那间稍加整顿的旧公寓。白天他继续整理手头的资料，搜集线索，制订各种计划和方案，奔波于纽约城的大街小巷之间；夜晚则会在窗口点亮一盏灯，期待那光明能将Winter带回他身边。可惜无论白昼还是黑夜，他从未如愿以偿。有时候他也会气馁，会忍不住心灰意冷，他想也许那人已不在纽约，甚至不在美国，也许他已经去完成当初和布洛克·朗姆洛的某个约定，早就远渡重洋去了大海那一边——或者更糟，或者他已遭遇不测，甚至已被秘密逮捕和处决，他们今生再也没有重逢之日……斯蒂夫咬紧嘴唇，努力摒弃那些思绪的杂音，平复胸口近乎锥心刺骨的疼痛感。

“不，那是Winter，但那也是巴基……所以他一定会回来。”他对自己说。

他必须这么坚信。

他坚信着。

 

尼克·弗瑞是这陋居的首位访客，某日午后，他不请自来。他当然知道他住在哪里。

“……难道你就打算这样下去吗？把自己埋在故纸堆里发霉，傻等Winter Soldier从天而降？”

“当然不会，我这辈子已经等得够久了，”斯蒂夫告诉他，“等我将这些资料归整完毕，如果他还不现身我就会出发去找他——无穷时间，无尽世界，任何蛛丝马迹，直到找到为止。”

“那我们也许还会合作，”弗瑞提议，“毕竟神盾局在全球范围内都有外勤任务，而且我们有充足的资金和发达的情报网。”

“你是在说想雇佣我吗，弗瑞局长？”斯蒂夫微笑。

“我只是代理局长，”弗瑞没有笑，“看看我的肤色，还有我丢掉的这只眼睛，世界真心还没有宽容到这个程度。”

“我相信这世界会改变的，”斯蒂夫平静告诉他，“虽然现在还不够好，但总有一天会变好。”

“希望如此。”弗瑞耸耸肩。

“谢谢你的提议，”斯蒂夫点头，“我会考虑的……你就是为这个来找我的？”

“不，其实是另外一件事，”尼克·弗瑞递给他一张纸，“你自己看吧。”

斯蒂夫·罗格斯将纸展开，发现那是一份调查许可证，上面填写着他的个人资料与巴基家房子的地址。

“虽然我猜你不在乎来一次非法闯入，但有这个还是方便点——上个星期的例行巡查，我们的人偶然在那屋里发现了间秘密地下室，有些东西你可能会感兴趣。”

斯蒂夫抬起头来，他突然有一种奇妙预感，突然觉得那张纸重逾千钧。

“你自己去看看就知道了，”弗瑞说，“我觉得那些东西应该属于你，所以没让人拿走归档。”

“……非常感谢。”斯蒂夫回答，这句话是真心诚意的。

“没什么……圣诞快乐，斯蒂夫。”尼克·弗瑞向他摆手道别。

“圣诞快乐，尼克。”斯蒂夫机械性地回答，然后他才突然醒悟到今天是12月24日。

他等弗瑞离开，穿上外套出门去。

 

——终于，他又回到了这里，回到了永存于过去时光中的伊甸园。

一切都还是他上次离去时的模样，巴基家的老房子似乎有某种奇妙魔法，可以将发生在其中的所有往事全部原封不动储存下来，令它们于记忆中永恒。

斯蒂夫走过积着薄薄一层灰土的地板，呼吸着微带腐味的闭塞空气，感觉光阴的碎屑在整个空间内回荡：他能看到两人初遇时13岁的巴基，简直像只片刻也停不下来的野猴子，脸上、胳膊上、膝盖上总是挂满还未痊愈的伤痕；他能看见17岁青春洋溢的巴基，身形已经抽高肩背却还单薄，一笑露出满口漂亮的白牙；他还能看见26岁的巴基，身穿军装歪戴军帽走在人群中，是无数女孩子的梦中情人；他甚至看见了多年之后的巴基，久别重逢，坐在他对面喝一盒冰牛奶，把吸管顶端咬出一个又一个凹洞，两只眼睛亮得就像装着星星……那些幻影全都一闪而逝，仿佛遗失在光阴中的幽灵——他甚至还在客厅的角落里看到了一个身材瘦弱的金发少年，正目光灼灼地望着自己。

“我会找到他的，我会一直保护他……你放心吧。”他告诉过去的斯蒂夫·罗格斯。

少年向他微笑，仿佛在说“加油”，然后也消失了。

斯蒂夫坐进起居室的沙发里，把盒子放在自己面前的茶几上。

 

神盾局特工在隐秘地下室的保险箱里找到的东西，正是这满满一大盒依照时间顺序排列的信，用绳子细心地捆扎着，最早的那些已经陈旧发黄，边角上泛起点点潮斑。打开盒盖的一瞬间，斯蒂夫心中持续的隐痛再也无法压抑，他的手都在发着抖，他当然知道这是什么，这就是他们之间十五年的光阴，这是他写给巴基的那些信。

 

他深呼吸，拆开第一捆信札，随意取出其中一封：这信是写在一张印刷着医院抬头的便签纸上的，字迹凌乱而潦草，只有寥寥几行。

 

巴恩斯中士：

他们对我说你回到战场去了，有人告诉过你你其实是个自作主张的混蛋吗？恭喜你，如果之前没有，那么现在有了。你为什么就不能告诉我一声再走？你忘了我是你的长官吗？为什么没人拿你的调令给我签字？哼，现在你可得意了，是不是？

说实话，我真羡慕你，我宁愿回去听炮响，也不愿继续待在这鬼地方任人摆布，我觉得我已经恢复了，至少差不多已经恢复了，可是完全没人听我的话。对此你会怎么说呢？我仿佛能听见你在唠唠叨叨“斯蒂夫死一次也不能让你变老实啊”，你当然会这么说的，是不是？

祝平安，请一定要平安！我很快就会去找你的，当然我更希望战争能在那之前结束，让你空跑一趟最好不过。

被你抛弃的可怜长官 于纽约

1945年4月

 

读到这里，斯蒂夫忍不住笑出声来，他的脑海中清晰地浮现出自己用还不太听使唤的右手握紧铅笔头，趴在病床边缘写下这些字的场景，他还以为早就忘记了呢。但是那笑容并没有维持多久，很快就化为了眼角的湿意，他想到那时的巴基其实已经参与了“重生计划”，正在承受血清的折磨，正被迫去最危险的地方做那些他其实不愿意去做的事。这封信他是什么时候收到的？从发黑的折痕看它曾经被打开又折起，重复过很多很多次——巴基曾经将它随身携带吗？他是否经常读它，在血与死亡之间，在他想念他的时候？

斯蒂夫折起便签纸，将它小心翼翼收回信封里，然后抬手擦拭眼睛。

 

他又取出另外一封，继续读下去，这简直像是一种自虐，像是握着刀柄在心脏里反复搅动，但他完全是个无可救药的瘾君子，他就是无法停止。

斯蒂夫读着读着，猛然发现，从1948年下半年起，他的每一封信都被人用裁纸刀整齐的裁开了（这绝对不是巴基拆信的习惯，他很确定），并且背面盖有一个红色的戳记，戳记中心是只展翅雄鹰。这无疑是神盾局的标记，可这不对，他记得很清楚，他一向小心区分公函和私信，写给巴基的那些从来都只使用空白信封、姓名缩写以及私人地址。斯蒂夫突然明白了什么，漆黑的愤怒刹那间充斥胸臆，佩姬？或者霍华德？更大的可能是他们两个一起，就是从这时候开始，他们开始把他圈养在笼子里，然后于四面八方摆满荧光屏，只让他看到他们想让他看的东西，是吗？

到了1952年的那一扎，第一次出现了半张信纸，被裁断的毛边处依旧盖有那枚暗红戳记，刺目地仿佛干枯的血迹。斯蒂夫仔细读了又读那仅剩的上半截内容，他实在想不起自己原先在后面写了些什么，他丢下信纸，被翻天覆地的恶心感包裹，只觉得难受至极。

 

1960年的平安夜，从下午到黄昏，再到夜幕低沉，斯蒂夫一直在读信，期间数度因为情绪失控而不得不停下来，垂首于房间内逡巡。当他终于读到一封写于五年前的信笺的时候，眼泪再也无法止歇，于微黄的纸页边缘打出几点湿痕，那封信的内容其实平平无奇，但在信纸的背面，却出现了巴基的笔迹。那是他的名字，一个接一个，一行接一行，直至占满半张白纸：斯蒂夫、斯蒂夫、斯蒂夫……泪水彻底模糊了他的视线，斯蒂夫·罗格斯情绪崩溃，在往事的余烟中痛哭失声。

这就是他们的激情与眼泪、谎言与真实，还有懵懂的爱和最终的错过……

——这就是巴基•巴恩斯隐秘的心。

 

那一天晚上斯蒂夫没有回去自己的住处，而是合衣躺卧在巴基家二楼空房间的地板上，任旧日尘埃将自己彻底掩埋。他思念他，不可抑制、摧心裂肺般思念他，从与巴基相识之日算起，在他整整三十年的人生里，这种思念便一直没有停止过——当他近在咫尺，他思念他嘴唇的触感他皮肤的温度；当他远在天边，他思念他温柔的笑容他明亮的眼睛——而在此时此刻，在这属于感恩、团聚以及阖家欢庆的日子，思念的洪流以无坚不摧之势彻底碾压过他孤单的形体，他饥渴的灵魂在空虚的躯壳内鸣叫，如一条不顾一切吞吃自己尾巴的蛇。

然后，当零点的钟声敲响的时候，他来了。

 

起初只是窗玻璃上一记极轻微的敲击，紧接着是铁质插销滑动的刮擦声，窗户突然洞开，屋外的寒风席卷而入，瞬间就将室内带着霉味的陈腐空气一扫而空。斯蒂夫从地板上支起身子，凝望着洒落的月光间那个熟悉又陌生的人影。

“……Winter，”心中澎湃的快意简直要将他的胸口胀裂了，“圣诞快乐。”他用颤抖的嗓音对他说。

 

那个身影在原地停顿了许久，仿佛在考虑是否该转身跳窗而逃。斯蒂夫努力掩饰自己的紧张，同时绷紧肌肉，做好跃起追逐的准备，无论如何，这一次他是绝对不会放他走的，绝对不会！

“你是……斯蒂夫·罗格斯？”那个身影终于开口问道。

“是我。”斯蒂夫回答。

“我知道你，”那人说，“布洛克告诉过我，如果有一天他死了，让我来找你。”

泪水再度涌入斯蒂夫的眼眶，他几乎哽咽着回答：“好的，我会保护你……我会一直照顾你，代替他……所以，请你留下来。”

Winter沉默着，斯蒂夫紧张地连心脏都在砰砰狂跳。

“……你为什么哭呢？”Winter突然问。

“我？”斯蒂夫一愣。

“你哪里受伤了？”

“不，没有，”斯蒂夫努力微笑，“没有……我只是太开心了。”

 

Winter向他走近两步，离开了窗口背光的位置。这下子斯蒂夫终于能看清他脸上的表情了，并不是紧张，或者惧怕，而是一种茫然混杂着微微的吃惊。

“为什么我的胸口会疼？”他开口问他，“每次想起布洛克，就会疼得受不了……我病了吗？”

“我想不是……其实我的胸口也会疼，每次想起……每次想起巴基的时候……我爱他，我失去了他，我因此疼痛，你也一样，是不是？”

“我……我不知道……你会给我一个任务吗？”

“……我不会给你一个任务，你不需要任务了，你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

“我不知道……”

“那我会陪着你，直到你弄明白自己想要做什么为止……我会一直陪着你，我们可以一起活下去。”

I`m with your till the end of the line.

 

——人类终究无法战胜时间，也注定无法挽回过去；我们是那样傲慢、匆忙、自私且愚昧的生物：总是辜负春光，徒然叹惋秋叶，总是艰难追索，然而所得非求；但我们依然要活下去。

——带着所有的快乐、悲伤、悔恨、希望……珍惜身边的一切，珍稀点点滴滴的光阴，努力活到死亡到来的那一天。

——我们要活着，然后祈祷奇迹会发生。

 

斯蒂夫长长呼出一口气，只觉心绪前所未有的平和安宁，他拍了拍身边的地板，然后索性平躺下去，将双手垫在脑后。

他等待着，也许过了七十年那么久，Winter终于迈过两人之间短短几步的距离，走到他身边，然后也僵硬地躺倒，和他一起，并肩躺在空房间的地板上，就像是两个十六七岁的少年。

“……那为什么看到你，我的胸口也会疼？”他忽然开口问他。

斯蒂夫在黑暗里微笑：“我想你是知道的，只不过你暂时忘记了……而总有一天你会想起来的，总有一天……”

 

——就像是一棵在冬天里枯死的树，春风吹来时，也会重新冒出嫩绿的新芽。冰封的溪流终将潺潺解冻，逝去的光阴会以另一种形式归来，总会有那么一天。

我们都要活下去，等待奇迹的发生。

——等待，以及永远满怀希望。

 

（第十章B 完）

PS：经历惨无人道的赶稿地狱，终于只剩最后一个很短的尾声了。没时间写感想了，含泪看一眼“10号完结”的flag，吐血而去！

PPS：各位女神，节日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