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盾冬好莱坞AU】好莱坞没有心（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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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纽约的第二天，一大束火红的玫瑰花匿名寄到了巴基的公寓里，花上没有附卡片。娜塔莎想了想，将花束插进一只纯白的瓷花瓶，然后抱着它走进巴基的卧室，毫不客气一把拉开了紧闭的窗帘。
午后的灿烂阳光猛然冲入，把黑暗赶开，细小的微尘在空气中载沉载浮，巴基拉起被子遮住头脸。
娜塔莎“砰”的一声把花瓶放在床边的矮几上，双手叉腰，用穿拖鞋的脚踹了踹床缘。
“起床开工了，睡美人。”她吆喝道。
巴基整个人蜷成一团，声音从捂得严严实实的被窝里传出来。“我失恋了，小娜，今天就饶了我，让我再睡一觉行不？”
“抱歉，不行！在斯皮尔伯格给你发邮件前，你没有装死的权利。”娜塔莎毫不留情。
“你真是个尼禄（古罗马暴君）……”巴基叹息着，从被子底下挣扎出来，他的半张脸都肿了——然后他就看到了玫瑰花，瞬间整个人像被雷劈过一样呆在原地。
娜塔莎暗叹，她的声音终于软化下来：“起来工作，蜜糖，别忘了你为此付出了什么。”
她转身离开房间。
在玫瑰凋谢之前，巴基已经恢复了正常，也就是说他恢复了屡败屡战的日常循环。光阴像飞一样掠过，转眼几个月过去，那部电影的后期制作已经结束，正式进入了紧张的宣传期。
再次面对斯蒂夫·罗格斯比想象中要容易，毕竟他们都是敬业的演技派，毕竟无论是按照戏份还是咖位，在每一次两人共同出现的场合里，座位总是离着海那么宽的距离。除了工作场合预先设计好的台词，他们一个私底下的交流机会都没有，仅仅维持着浮于表面的普通同事关系。
别那么婊，詹姆斯，你已经做出了选择，巴基努力压抑胸中翻涌的感觉，对自己说，会过去的，一切都会过去的。
——这是个存在于疯狂旋转的万花筒里的世界，一切终将烟消云散。
首映式正式亮相之后，演员的工作差不多就结束了，他们接下来的命运都已交付给评论家和观众去决定。这大概是上到投资方下到全体剧组成员最为紧张的时刻，从零点电影开场到五点第一批影评上线，短短五个小时等待上帝宣判，所有人的心都在天堂和地狱之间盘旋。
巴基在酒店房间里卸妆，他原本没打算留到这会儿的，事实上他原本预定了当夜回纽约的红眼航班。但是在首映式之前的公关酒会上，执行制片人暗示想和他聊聊，问他第二天有没有时间。一般而言，这是个非常积极的信号，也许高层已经对影片的前景有所预期，也许那一直存在于小道消息中的续集计划的确可能成真，他当然不能错失良机。
好容易洗掉腻腻的粉底霜，又冲了个战斗澡，他对着镜子打量自己浓重的黑眼圈，考虑是不是该吃两片药尝试睡一下，不过心里也清楚那多半没戏。最终他还是套上衬衫出了房门，他依稀记得举办首映式的这家酒店附带通宵营业的酒吧间，他现在绝对需要一点酒精，最好再来些能掀翻脑壳的重金属摇滚乐。
酒吧在七楼，电梯发出“叮”的一声响，稳稳停住，金属门向两旁无声滑开，巴基瞬间就后悔了。
因为门外赫然站着斯蒂夫·罗格斯。
他张大了嘴，搜肠刮肚想要说句场面话，无奈脑海中的词汇库已然清空归零。对面的斯蒂夫也好不到哪里去，他睁着大大的蓝眼睛，金发凌乱，从脖颈到耳后的皮肤大片晕红，显然已经喝过了至少一轮。巴基忽然醒悟到，此刻酒吧里应该有个小规模的狂欢派对正在进行，面前这人大概是匆忙逃出来的，因为斯蒂夫还穿着他在首映式上的定制礼服，衬衫领子敞开，蓝丝领结胡乱挂在脖子上，腮边甚至有半个口红印。
鬼使神差的，巴基下意识地在电梯按键上乱按一气，眼睁睁看着门缓缓关闭，缝隙越来越窄。然后套着黑色正装的手臂伸了进来，“匡当”一声，伴随着斯蒂夫的痛呼，门又打开了，他怒气冲冲走进电梯里。
“对不起。”巴基连忙道歉，忽然一阵心虚。
斯蒂夫不答，只深深望了他一眼。
“……我以为你已经走了。”巴基舔舔嘴唇，试图用废话填塞这尴尬的时刻。
“你不走，我就不走。”斯蒂夫回答。
巴基猛地一震，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怎么？希尔没告诉你吗？明天资方会和我们吃顿饭——和我们两个，是关于续集的事，我以为你已经知道了。”
“哦，这……我不是很清楚具体……”
“你房间还是我房间？”斯蒂夫打断他。
巴基彻底震惊了。他不可置信地转头望向斯蒂夫·罗格斯，却没在他脸上看出任何东西，只觉得自己在那双蓝眼的灼灼目光下无所遁形。
“我房间吧。”见他不答，斯蒂夫自顾自决定了，按亮了二十五层的按钮。电梯开始缓缓上行。
“等等，你干什么？”巴基急了，二十五层是豪华套房，他可住在十四楼的，他连忙去按控制面板。
下个瞬间，他就被股大力狠狠推在了电梯壁板上，发出一声可怕的巨响。斯蒂夫·罗格斯猛然欺近他，两只手臂撑在他的头颅两边，将他固定在自己的掌控范围之内。
“我还没问你干了什么呢，巴基·巴恩斯！”他冲他低吼，“你为什么骗我？”
“我骗你什么了！”巴基吼回去。他开始生气了，却说不清自己究竟在气什么。
“娜塔莎·罗曼诺夫，俄罗斯裔舞蹈演员，曾经的百老汇新秀，五年前因为跟腱手术不得不告别舞台，后来就当了你的经理人，”斯蒂夫一口气说出这些话，仿佛有些燥热，抬手又松了松自己的领口，“你告诉我她是你女朋友，那拜托你解释一下，克林特·巴顿为什么也这么认为？”
“什……什么？”巴基立时慌乱，其实他早就把这个茬忘掉了，不过他马上反应过来，“罗格斯，你他妈竟然雇人调查我！见鬼的克林特·巴顿又是谁？”
斯蒂夫狐疑地盯着他瞧：“是巴顿集团的小股东，一个最近高调宣布改邪归正的花花公子，因为据说他在半年前的海外旅行时遇见了真爱，你想看咨询公司交给我的报告吗？别告诉我你什么都不知道。”
“靠，是那个有被虐癖的防晒油男！”巴基嘟囔道，对于娜塔莎在上次被打断的度假时邂逅了一个男人并且目前两人正在约会的事他略知一二，所以这次首映式他好心放了她的假，他原先以为凭他的角色分量只要从头到尾服从指挥端坐微笑就好，不会有什么额外工作量的——但操他妈的他可想不到这个世界竟然这么小！更想不到面前这个家伙竟然会使用这种无耻手段！
“想起来了？那麻烦你给我‘仔细’解释一下。”斯蒂夫板着脸步步进逼。
巴基可真没办法解释这个，他只觉斯蒂夫距离自己越来越近了，近到他满口的酒意都喷到了他脸上，近到他胸口那颗不争气的心都在砰砰狂跳。
事到如今只有抵赖到底。
“操他妈的我干嘛和你解释！”他努力睁大双眼，表现出愤怒的样子，用力推开他的手臂，“我爱怎么样关你屁事，罗格斯！我他妈的和你没关系好不好！”
又是一声轻响，电梯恰巧在此刻停止，二十五层到了。
在电梯门彻底滑开之前，斯蒂夫·罗格斯总算恢复了少许理智，他后退半步，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大到安全的三十厘米。
巴基暗自呼出半口气，他站直身体：“晚安，罗格斯。”他摆出无懈可击的礼貌和他道别。
斯蒂夫腮边的肌肉隐隐抽动了一下，脸色出奇严峻，忽然，他紧咬牙关俯低身子，在巴基耳边用一种他从未使用过的饱含威胁的嗓音警告：“想要得到什么就要付出代价，这话可是你说的，还记得吗？如果你不想明天在饭桌上后悔的话，现在就跟我来，巴恩斯。”
说完，他直起身，整了整自己凌乱的仪表，头也不回的走出了电梯。
巴基向前迈出一步，电梯门在他身后闭合，他却没有立刻跟上去。而是呆愣愣站在那里，心里骂着无尽脏话。
操！他当然知道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当然明白有什么即将发生，操！他太懂了！他要是连这都听不懂也不用在好莱坞混了！他甚至不能假装自己从未经历过类似的情景。但是……但是这种事发生在斯蒂夫身上，简直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好像自己突然掉进了某个三流色情电影，还是剧情特别扯蛋的那种。
操他妈！他不禁思考完全不理会斯蒂夫的提议会发生什么，如果他就这么转身下楼去，斯蒂夫当真会报复他么？换掉他的角色？让他丢掉这个机会？对A咖来说这很容易的，不过是一句话的问题。巴基知道很多人真的会这么做，甚至不需要理由，甚至不是因为被人冒犯，仅仅只是任性，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控制欲。
他开始向前走，一直走到斯蒂夫的套房门外，走廊上厚重的高级地毯彻底吸去了他的足音。巴基在门口站足五分钟，说服自己他只是想知道斯蒂夫会怎么做，然后才伸手推开了半掩的门。
巴基·巴恩斯做出了一千种想象，从最好的（或者最坏？）斯蒂夫真的只是想要和他谈工作，到最坏的（或者这样反而更好？）他真的只是好莱坞无数披着人皮的野兽之一，他之前的表现不过因为演技特别好而已……但斯蒂夫的反应却是意料之外的第一千零一种。
房门打开，巴基差点和急冲冲想要出门去的斯蒂夫撞了个满怀。仅仅几分钟工夫，斯蒂夫的脸色已变得惨白如纸，难看到了极点，他显然正经历恐慌发作，简直手足无措。在巴基还没来得及怀疑是不是有什么可怕的突发状况之前，斯蒂夫已经冲上来一把抱住了他，将他紧紧拥在自己的怀抱里——他甚至连门都忘了关。
他在他耳边狂乱低语，呼吸间全是威士忌的味道：“哦，上帝！上帝……我怕极了，巴基，刚才我真怕你不跟进来我该怎么办，我下楼去找你还来得及吗？上帝啊……原谅我吧，求你原谅我，我真是疯了才会相信萨姆的话……操！我真该炒了他，这都什么馊主意……”
巴基愕然，随即忍不住哈哈大笑，几乎笑出眼泪来。他伸手回抱他，心中又甜又暖，像是一大锅融化的正在冒着鼓泡的巧克力酱。
“Punk，”他满怀爱怜的叹息道，“你这混蛋……”
“对不起，巴基，对不起，”斯蒂夫的声音闷闷的，双臂将他抱得更紧，“其实刚才我从派对上溜出来就是想去找你，我……我紧张极了，我差劲透了，是不是？我……我知道我们分手了，我知道你的理由很充分，非常有道理，但是……这太难了，离你那么近却必须强迫自己不要走过去，这实在太难太难了……”
——巴基·巴恩斯知道自己会后悔。
天亮之后，当理智回来之后，他一定一定会后悔；一定一定会被娜塔莎骂到狗血淋头。
因为到了那时候，斯蒂夫·罗格斯就会当真变成他的阿基琉斯之踵，彻底在他的生命中占据一席之地，再也抹消不去。
但是那都是将来的事。
此时此刻他只能感觉到彻骨的孤单——他的孤单与他的孤单，他们已经独自行走在这寂寥的尘世间太久太久了。
“把门关上吧。”他对斯蒂夫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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