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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如流淌一如年少时模样,想避世更要在世上

【茶布/茸米/队哥】古奇家族谋杀案(九)

人家过情人节,我家过清明节,很好,大家节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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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公主与骑士】

 

1.这章究极无敌狗血!狗血的狗!狗血的血!

2.茶哥最大情敌上线。特莉休可能是和原作设定差别最大的角色,毕竟这次她是真的大小姐,不过她依旧惹人怜爱、聪敏且坚毅,这点永远不会改变。

3.单箭头不打TAG,下同。

 

-1-

 

“艹,我真讨厌有钱人!”米斯达甩着手上的水,瘫倒在漆金雕花的古董椅中,“厕所他妈的比我的公寓还大!”

福葛满脸嫌恶地看着那些飞溅的水点,紧皱眉头:“别那么粗俗行不行,米斯达?”他回头面对乔鲁诺,“喂,你管管他啊?太不像话了!”

乔鲁诺却好似完全没有听闻,他只是一直望着不远处的某扇门,十五分钟前,布加拉提的身影消失在门后。

“你觉得……他会怎么说服古奇女士?”他反问福葛。

“他当然会说服那女人,那是布加拉提啊,你等着瞧好了,”福葛不假思索回答,接着又忙着喝斥米斯达,“喂!把脚从桌子上放下来,这不是在家里!”

“没事,他俩一直在里面没动过,我看着呢。”纳兰迦埋头苦吃一盘招待用的果汁软糖,糖纸丢得满桌都是,替身红色的微光在他眼前闪烁不定。

福葛恨铁不成钢,气得直咬牙。乔鲁诺收回观察四周的视线,瞟了他一眼,默默把糖纸一张一张收拾起来,团成小团塞进烟灰缸里。

 

此刻他们身在科莫湖边,在古奇别墅金碧辉煌的会客室里,坐等内间布加拉提的“面试”结束。乔鲁诺简直有一百个问题想问,但……这是个新世界,他默默告诫自己,适用完全不同的逻辑规则,多看少说!乔巴拿,多看少说。

那扇门一声轻响,向外打开,等待的四个少年不约而同站起身来,甚至连纳兰迦都不例外,只是腮帮子里还是鼓囊囊的,动个不停。

布加拉提当先走出,带着他惯常的胸有成竹的平静神情。“向您介绍我的人。”他向身后的女士说。

“不必了,”派翠西娅·古奇不耐烦摆手,“那是你的事,我付钱给你,一切唯你是问,我没空和其他人打交道。这里原本的安保人员你也不用管,他们照常巡逻,你跟紧特莉休就行了。”

“好的,”布加拉提点头,“但谨慎起见,我还是建议您向警方寻求帮助,至少到葬礼结束。”

派翠西娅“哼”了一声:“如果我雇这么多人都没办法解决问题的话,叫警察来也只有添乱,整天鬼鬼祟祟的,谁知道他们到底想干嘛——你什么时候可以开始工作?”

“现在,”布加拉提答道,“从您点头的那刻起,我们的任务就已经开始了。”

“很好,特莉休的飞机已经落地,现在应该在过来的路上,去干你的活儿吧。”古奇女士显然很赞赏这种工作态度,转身施施然走回自己房间。

布加拉提目送她离去,下达指令:“福葛、纳兰迦,去找管家,先彻底排查房子里有没有窃听设备;乔鲁诺、米斯达,你们两个跟着我,我来教你们应该怎么做。”

 

-2-

 

三人下到一楼,走出门厅,米斯达已迫不及待发问,在布加拉提开口之前:“你怎么说服她的?”

布加拉提笑了,瞥他一眼,又瞧向旁边的乔鲁诺:“我还以为会问这个问题的人是你。”

“因为乔乔想知道啊,我嘴比较快。”米斯达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乔鲁诺则露出了近乎羞赧的神情,罕有地双颊泛红。

“我们先绕着围墙转一圈,边走边说,”布加拉提吩咐米斯达,“叫你的替身飞在高处,纳兰迦不在,需要它保持警戒。”

“会有危险吗?”米斯达紧张地问。

“不……暂时应该不会,但谨慎永远没有坏处。”

 

“我们……当我说‘我们’的时候,通常指的是个组织,但不像Mafia(西西里黑手党)或者Camorra(那不勒斯黑手党),‘我们’并没兴趣在大众面前扬名,马上就是二十一世纪了,那些‘古道’多少有些不合时宜,如果非要有一个名字的话,知道组织存在的人通常称呼我们——‘热情’。这个组织其实相当松散,没有誓约仪式也没有太多称号,毕竟我们不需要匕首决斗也不需要对着圣母像盟誓,替身就是毋庸置疑的烙印和效忠证明。尽管没人知道‘老板’是谁,他究竟身在米兰、那不勒斯还是罗马,但无论米兰、那不勒斯还是罗马都有人替他打理一切,经营各种生意,合法的与不合法的,黑的和白的……”

“比如‘里贝乔’?”乔鲁诺问。

布加拉提露出苦涩的笑容:“是的,比如‘里贝乔’,虽然有时候连我都会生出错觉,以为那是属于我的……总之,‘热情’不是会登上报纸新闻的那种组织,但在某些圈子里,它的名声如雷贯耳,知道‘我们’存在的人,自然会明白应该怎么办。”

“比如古奇女士?”

“当然,这世界是个金字塔,乔鲁诺,某种意义上来说,她是凭自己的能力爬上塔尖的,这样的人也许不让人喜欢,但绝不可能愚蠢。”

乔鲁诺垂头不语。

三个人走在花园里,检查每处监控摄像头的位置与围墙旁树篱的漏洞。布加拉提像往常那样凭空摸出笔记本和圆珠笔,递给身边的金发少年,教他将发现的问题记录下来,以及接下来该如何弥补。米斯达的替身则负责不断飞向空中核实方位,监控周遭动向。

“……你还想知道什么?”布加拉提看穿了乔鲁诺的欲言又止,“直接问吧。”

少年抬起头来,目光灼灼:“我想知道……如果任务失败会怎么样?”

这问题似乎超出了布加拉提的预料,他下意识选择避而不答:“我会尽力确保任务完成,目前看并不困难,那死亡威胁甚至可能只是个恶作剧。”

“我是说‘如果’,”乔鲁诺却不依不饶,“我们都很信任你,布加拉提,但我们不该就这么信任你,然后放弃思考不是吗?那样就不是信任了,是逃避自己的责任,指望你一个人去承担。”

布加拉提停下脚步,目光复杂地望着乔鲁诺,而少年还在滔滔不绝说下去:“福葛……不,我们所有人都太依赖你了,我知道你是在为大家着想,但是……”

“我当真不希望你们面对这种事,你们甚至还没成年。”

“可是我们必须面对的,不是吗?‘老板’不会因为失败者是个孩子而网开一面的,难道他会吗?”

布加拉提沉默良久,最终点头:“你说得对,他不会。”

 

“所以如果任务失败会怎样?如果……我们拒绝他的命令呢?”

“你会得到警告……还会得到至少一次弥补的机会。”

“警告?”

“不再是信封了,也许是你心爱宠物的尸体,你的房子莫名其妙失了火,或者你情人的一只手臂,还有……更可怕的……而拒绝命令的情况我只知道一次,很多年前,在那不勒斯,有两个我认识的熟人失踪了,随后我的某位朋友收到了一份邮政包裹,那是……三十六个画框……”

在这春日午后的美丽庭园中,蝶舞蹁跹,花开正妍,空气中满是馥郁芬芳。布加拉提微阖双眼静静讲述那个恐怖传说,感觉脖子上无形的项圈正在收紧,几近难以呼吸。他忽然意识到,也许就是从那件事起,他与里苏特和普罗修特之间就生出了难以磨灭的鸿沟,再也不可能真正推心置腹,最终渐行渐远,少年时的好友彻底分道扬镳,到如今覆水难收——亲眼目睹与道听途说,毕竟是不同的。

回忆实在令人不堪重负,布加拉提暗自叹息,强迫自己返回现实,乔鲁诺的脸色惨白如纸,而米斯达则一副马上就要吐出来的样子。

“好了,继续走吧,”他面无表情招呼两人。也许乔鲁诺是对的,早点明白命运险恶对孩子们有好处,在这个世界上,想要活下去就必须竭尽全力。

 

-3-

 

“米斯达!”金色光点忽然在空中浮现,迅速向三人飞来,发出警报,“有人在树篱里。”

布加拉提瞬间恢复专注,一枚暗色指虎出现在他掌中,他使个眼色,乔鲁诺和米斯达立刻分开行动,一左一右占据两侧,而三人面前,一丛树篱正肉眼可见地摇晃起来,越来越剧烈。

布加拉提将手指竖在唇边,示意噤声,米斯达紧张地指手画脚,命令替身继续去头顶监视。

一只戴着手套的手忽然自树篱中伸出,分开灌木,然后是兜帽包裹的头和略显纤细的肩膀……等布加拉提发觉异样出声制止已然来不及了,刚刚经历“入职教育”紧张过度的米斯达已经毫不容情冲上前去,将来人扭住手腕按倒在草坪上。他打野架的经验无比丰富,出手就是要害,那人臂骨剧痛,发出一声惨呼,头上的帽衫也在挣扎间掉落下来,露出满头染过的鲜艳粉红色。

布加拉提张口结舌,他的头真要开始疼了。“快放开,米斯达!”他下令。

但直到少女尖叫起来,盖多才如梦方醒。

“你们这群傻逼他妈的都是谁啊!”少女的嗓音中满满都是怒火,充斥着名门千金不该懂得的粗俗俚语。布加拉提强忍按捏额头止痛的冲动:“抱歉,古奇小姐,”他尽量让声音听起来足够冷静温和,可以让人信赖,“我们是您母亲雇佣的安保人员,您……实在不该出现在这里的。”

——作为一个护卫任务,不会有比这更糟糕的开局了。

 

-4-

 

他们又回到了二楼那间会客室,茫然听着那扇紧闭的房门后传出模糊的争吵声。只是桌子上盛放糖果的盘子已经空了。

至于罪魁祸首盖多·米斯达,起初倒也满脸愧色,只可惜依照他的性格,任何负面情绪都很难留存超过五分钟,没过多久他又满不在乎东张西望起来,几乎气得福葛当场爆发。

房门“砰”一声被人大力推开,古奇小姐满脸怒容冲了出来。米斯达第一时间从椅子中跳起,想要上前道歉——他倒是没什么心理障碍,反正对他来说,哄妞儿开心无论做什么都无损男子汉的颜面。但特莉休完全不容他开口,柳眉倒竖径直堵回去:“滚开!特别是你,滚远点!你都不洗澡的吗?臭死人了!”

一向很受妹子们欢迎的英俊小伙儿盖多顿时陷入了对自身魅力的巨大怀疑之中。

 

“特莉休,你要任性到什么时候?快回房间去换衣服,我们现在就要出门了。”派翠西娅追了出来。

“我不去!”少女梗着脖子申辩,“反正我去了也没用,我说话你们听吗?”

“你怎么就这么不懂事呢?家族会议你必须到场,我们要讨论葬礼细节,现在是关键时刻。”

“可你们关心的根本就不是葬礼,是我爸的钱吧?他一分都不会留给你的,他恨你!他也恨……”

比众人的反应更快,一声脆响,古奇女士已经挥手扇在自己女儿脸上。

特莉休捂住脸颊,泪盈于睫,可还是咬牙把话说完了。

“……他也……他也恨我,他一分钱都不会留给我的,你死心吧。”

派翠西娅目露凶光,戴着钻石手镯的胳膊又扬了起来。

特莉休依旧昂着头,甚至没有躲,只是闭紧眼睛。果然她就听见了母亲越发愤怒的喝斥,第二掌却没有落下。

“你干什么?”派翠西娅喊。

少女睫毛微颤,小心翼翼睁开杏眼,又猛地张大。那个穿白色窄身西装的英俊青年不知何时已来到近前,伸手抓住她母亲的手臂,一直温和的脸上满布寒霜,声音中有不可违拗的力量。

“够了,女士。”

派翠西娅奋力甩脱他的掌握,怒道:“你什么毛病?关你什么事?我雇你是为了……”

“我们的任务是保护她,”布加拉提打断她的话,“而任务已经开始了。”

派翠西娅报之以狂怒的瞪视,但黑发男人全然不为所动。目光交锋良久,终于,古奇女士败下阵来,一边揉着手臂一边冷笑:“很好,既然如此,那就交给你了。让她待在房子里,把她看好,不准她再一个人偷跑!”

布加拉提微微点头,算作回答。

 

房间里的四个少年都给眼前突然上演的家庭伦理肥皂剧惊呆了,他们愣愣看着别墅女主人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召唤女仆补妆,随后就那么头也不回出门去了。所有人又不约而同看向布加拉提——这女人什么鬼?这他妈到底应该怎么办?

对此布加拉提也无话可说,他轻咳一声,环视四周,下达指令:“乔鲁诺,你陪古奇小姐回她房间去,守在门外;米斯达,让你的……‘人’跟着乔鲁诺,有事随时传信。”

他俩一组,福葛与纳兰迦另一组,交替守卫,兼具侦查与战斗,目前看这是最妥当的方案。不过,现在任务的难度显然不在这里……

 

“……你是跟我妈睡了她才雇你的,是吗?”特莉休的声音近乎怨毒,脸上已经显现出清晰的指痕。

“你胡说什么!”这次福葛反应最快,首先跳脚。

布加拉提挥手制止他,面无表情回答:“我不需要这种手段达成目的。”

“切,那你又为了什么?她答应给你多少钱?我实话告诉你,她根本没什么钱,你小心她赖账。所以你们现在就可以滚蛋了!”

“协议已经达成,费用是我和你母亲之间的问题。”

“什么‘母亲’……”特莉休的身体明显在颤抖,她的声音也越来越近似抽泣,“怎么会有……把女儿丢给一群小混混不管的母亲啊……”

“我们会用生命保护你,竭尽全力,”布加拉提平静告诉她,“古奇小姐,您知道就这个就够了。”

 

-5-

 

特莉休终究还是跟随乔鲁诺上楼去了,米斯达的替身一直悬在两人头顶,小小的双手中抱着乔鲁诺不知何时塞给它的果汁软糖,边飞边大快朵颐,吃得香甜无比。

这些孩子啊……布加拉提不由想要叹气。

替身的主人又翘着脚坐回椅子里,仿佛用力思考了许久,终于得到结论:“我真讨厌要钱人,真他妈麻烦,什么乱七八糟的。”

福葛发出一声不屑地嗤笑。

“这与我们无关,”布加拉提打断他们即将开启的争端,“我们只需要专注于自己的任务。纳兰迦,汇报一下现在的情况。”

“喔,好……楼上只有大小姐和乔鲁诺,这一层是咱们几个,一楼有三个……四个,可能是保镖,或者佣人之类的,房子里就这些人了……一切正常。”

“千万别放松警惕,尽量定期开启扫描,虽然可能性不大,但我们无法保证敌人不会潜进来。”纳兰迦点头答应。

“我也上楼去吧,”米斯达忽然提议,“如果有事发生我可以让‘小五’下来告诉你们。”

“小五?”纳兰迦做了个促狭的鬼脸,“你怎么还给替身起名字啊?恶心不恶心?简直像养狗!还有,一二三四又在哪儿?”

“呸!呸!呸!你能不能不要提到那个字?会触霉头的!我给你说纳兰迦你别笑,你还真别不信,我一进‘这个’月就开始倒血霉了,先是被条子抓,然后又莫名其妙被个影子咬了一口变成这样。不过……”米斯达忽然抓抓头发,露出八颗牙齿的灿烂笑容,“总算把倒霉事都挨过去了,所以现在,从‘5’开始,以后都是好数字。”

福葛嘟囔一声,向天花板翻了个白眼。

“你说什么?”米斯达回头问。

“我真羡慕你的乐观性格。”福葛冷声开嘲。

纳兰迦唧唧咯咯笑起来:“他说‘8’是‘4’的倍数,而你是个白痴,哈哈!”

“喂!福葛!”米斯达从椅子里一跃而起。

——便在此时,头顶传来少女凄厉的尖叫声。

 

数秒之内,会客室里的众人已冲出房间,跑向楼梯,一步迈上两三阶,小五在半路上和他们汇合。

“米斯达~米斯达~房门反锁住了,乔鲁诺进不去!”

“纳兰迦!”布加拉提大喊,脚步不停。

“没……没人!”黑发少年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没人接近楼上,还是……他们两个,都没动,不过特莉休呼吸很急。”替身能力凝聚的亮点在他眼前的光屏上疯狂闪烁。

楼梯转眼就到尽头,乔鲁诺的身影出现,他正在用力撞门,发出巨大响声,但实木房门坚固异常,全然不为所动。

“让开!”布加拉提命令。

金发少年乖觉闪身,一道拉链的蓝光出现在门锁的位置,然后,门开了。

房间很大,家具华贵,显然价值不菲,只是毫无生气,没有任何个性化的装饰,完全看不出属于一个青春少女。地面铺着雪白的长绒地毯,特莉休·古奇穿着睡袍跌坐在角落里,双手死死捂住嘴,抖得像只受惊的小动物。

房间另一边是张复古四柱床,绣花的床罩掀开了一半,露出下方被污血染成黑红色的丝质床单。

——床单上一片乱七八糟的弹孔,粗略组成了人体的轮廓,血腥味扑鼻而来、中人欲呕。仿佛就在这张床上,不久之前刚刚发生了一场谋杀。

 

-6-

 

“……没事了,”布加拉提将一杯热茶递给披着毯子、蜷缩在圈椅里的特莉休·古奇,但她并没有伸手去接。

他们最终还是回到了会客室,这里几乎位于大宅正中,楼梯旁边,足够宽敞,还有一扇面对庭院与门廊的大窗,对布控来说无比合适。

“女仆已经在处理床铺,福葛正检查监控录影,血也……基本可以推断,应该是前天门卫失踪的那条狗……古奇小姐,这显然是恐吓,你不必太担心,至少这意味着敌人不太可能在短期内采取实质行动,我们有充足的时间准备应对。”

特莉休的眼睛直直盯着不远处的地板,恍若无闻。

布加拉提在她身边坐下,暗自叹息,他何尝不知道自己说的都是废话,对一个经历巨大刺激的15岁少女来讲,再动听的言语都显苍白无力。

但他还是得继续说下去。布加拉提很清楚,受到惊吓之后如果封闭自己,不把累积的恐惧情绪发泄出来,人的精神很可能无法承受。那伤痕是肉眼看不见的,但它会一直在你心中,在你最漆黑的噩梦里,无论过去多久都不能消弭。

“……安全起见,我建议您更换卧室,管家说这一层有几间相邻的客房,我们已经检查过了,请暂住在居中那间,我会安排好24小时轮流值守。”

特莉休依旧无动于衷。

布加拉提将瓷杯搁在一旁的茶几上。

“已经通知了医生,他正在赶来的路上,也联系了您母亲……”

少女终于有了反应,她缓缓、缓缓地转过脸,空洞的双眼望着布加拉提,她甚至没有哭。男人正想继续,少女忽然冷笑:“我又没死,她是不会赶回来的。”

布加拉提脸色一变,已到嘴边的安慰顿时卡住。

“我没说错吧?”少女问。

的确,他得到的回复是古奇女士已经“知道了”,仅此而已,布加拉提完全无话可说。

特莉休轻哼一声,把头转了回去,环抱双腿,下颌落在膝盖上,将身体蜷得更紧些。

“人类真恶心。”她安静地说。

 

“……我还是建议至少告知警方,古奇小姐。”

“难道你是警察?”

“不。但现在既然证明了威胁意图真实存在,这样做才是合理的,您的安全必须放在第一位。”

“呵……可叫警察来能干嘛?他们连杀我爸的凶手都抓不到,已经这么久了……他们只想找我问话,可我能说什么呢?说我其实也没觉得多伤心,我已经快两年没见过他……下次见面他就会躺进棺材里,然后就再也见不到了……这一切都太不真实,好像做梦一样——也许我妈说得对,姓‘古奇’的多少都有点不正常。”

“你不该这么想,”布加拉提告诉少女,“你也什么都不必说,你还……很年轻,遇到这种……变故,很多事情想不明白很正常,但只要好好生活下去,总有一天会明白的。”

特莉休的脸终于转了回来,变故发生以来第一次,她漂亮的眼眸中似乎泛出些微神采;她仔细打量布加拉提,仿佛刚刚发现他出现在自己的世界里,然后,猛地,她又把头垂下去,埋在双臂之间,再也不发一言。

布加拉提站起身来:“我去给你换杯热茶吧,晚餐也叫人送到这里来,”他端着冷掉的瓷杯走出几步,又转过身,“你很安全,古奇小姐,我向你保证。”

 

-7-

 

天色逐渐黯淡,直至华灯初上。豪门厨师提供的晚餐的确异常丰盛,米斯达和纳兰迦毫不客气大快朵颐,就连福葛都懒得纠正他俩的餐桌礼仪,而布加拉提注意到,平素矜持的乔鲁诺也明显多吃了一盘。

但房间另一边的特莉休什么都没吃,搁在她身旁的奶油浓汤被窗口透进来的晚风吹冷了,结出一层油腻腻的壳。她依旧缩在圈椅里,一动不动,仿佛已经睡着了。

布加拉提暗自叹息,收回目光,再度看向手中那张纸。这是古奇女士最初收到的恐吓信,显然是用从杂志上剪下来的单词拼贴而成,只聊聊几行,没有落款。布加拉提注意到,信中使用的词汇都很浅白,语法更是乱七八糟,似乎制作它的人没受过什么教育,只是个菜鸟,但假使如此的话,今天床单上的弹孔和血迹就无法解释了,能策划这种伎俩的人显然行事缜密,算无遗策——福葛汇报,特莉休卧室那一侧的走廊监控早就坏掉了,只能查到一周前的录像,而负责收拾房子的女佣则交代小姐的床前几日就铺好了,她每天只是清扫表面灰尘,根本没想到拉开床罩看看床单,真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人潜了进来。

刑侦学显然不是布加拉提的专长,他拿着恐吓信,不知不觉出了神,许久之后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在想谁。“专注任务,布鲁诺,省省吧,”他告诫自己,“你不需要知道是谁做的,你只要努力保护这个可怜的女孩儿就好……哦,还有,保护这群小鬼……”

 

少年们吃饱喝足,正嬉笑吵闹着依次去客房休息,确保有足够的人手随时处于清醒状态。乔鲁诺和米斯达,福葛和纳兰迦。

“……布加拉提?”乔鲁诺走了过来,“你要不要先睡会儿?”

“不了,”他不禁向这个特别懂事的孩子微笑,“我要等古奇女士回来,还得和她解释下午发生的事。”

两个人不约而同都看向特莉休,乔鲁诺的神情实在复杂难明。布加拉提心中一动,他似乎从来没有听乔鲁诺提起过家里的事情,而米斯达的父母都去世了,至于纳兰迦和福葛……他们,还有特莉休,为什么命运总是对这些好孩子特别残酷呢?

 

布加拉提一直等到接近凌晨。轮班的纳兰迦早困得撑不住趴在桌子上假寐,福葛无奈只好每过一阵子戳醒他一次,放出替身能力侦测扫描。还好,再有不到一小时乔鲁诺和米斯达就会醒来换班了,说实话米斯达的替身没有纳兰迦的那么方便,但也差不多够用,何况那小东西总是闹哄哄的,至少大家不会无聊……布加拉提胡思乱想着,难以抵挡的倦意悄悄袭来,他闭上双眼,用手指按摩酸痛的眼球。

终于,敞开的窗户外面遥遥传来汽车驶过的声音。

布加拉提站起身,快步走向窗边,科莫湖的夜色远比米兰城静谧纯粹,地光黯淡,头顶星繁月隐,风中草虫轻鸣。两道车灯蜿蜒而至,古奇女士的座驾一直行驶到别墅正门的喷泉前停住,恰在会客室正下方。

法拉利鲜红色流线型的车身在门廊灯光下熠熠生辉,有人从车里下来,却不是房子的女主人,而是个身穿夜礼服的年轻男子。他走到另一边打开车门,俯身向内说话,声音在夜风中暧昧不清。车内的阴影中,两条雪白手臂忽然如蛇般伸出,搂住男人的脖颈,派翠西娅·古奇显然已经烂醉如泥,整个身体都缠在对方身上,被扶出后座时几乎站立不住,发出与实际年龄不符的软语娇嗔,随风传上二楼。

一声低低的冷笑响起,特莉休不知何时已站在布加拉提身边,直到此刻,少女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在月光下如珍珠般晶莹。

但此刻的布加拉提却也顾不上安慰她了,他震惊地望着脚下正在发生的一切,或者准确来说,他正不敢置信地看向送古奇女士回来的那个男人。

男人似乎心有所感,将臂弯里的醉鬼交给别墅仆佣之后,忽然抬起头来,看向楼上窗口的亮光,正与布加拉提四目相对——

闪烁的金发,刀锋般的利眼,以及见之难忘的一张脸。

他的老朋友普罗修特正向他微笑致意。

而布加拉提如坠冰窟。

 

(第九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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