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talydia

一如流淌一如年少时模样,想避世更要在世上

【盾冬/叉冬】吾血之血10A-2

-2-

 (修订版)


真遗憾,罗格斯的老婆并没有就此一命呜呼,命运终究毫无公正可言。到了1953年底,搁置了一年之久的“重生计划”再次启动,一个身材高大的独眼黑鬼接替了死去的亚历山大·皮尔斯的位置,成为了项目的直接负责人,他和巴恩斯似乎很久以前就认识了。

“嗨,巴基,好久不见。”他这么招呼他,脸上却殊无笑意。

“所以你也为他们工作了,弗瑞?”巴恩斯开门见山问道。

“我为‘重生计划’工作,不为任何人。”那黑鬼平静回答。

巴恩斯报之以无所谓的耸肩。“都一样。”

“不一样,”尼克·弗瑞摇着他那颗光头,“委员会阅读了有关皮尔斯事件的报告,毫无疑问,这人选是个重大失误,我们郑重请求你的原谅。”

一直旁听的布洛克·朗姆洛实在忍不住插嘴:“假如哪天我毙了你,也会记得请求你原谅的。”

尼克·弗瑞转过脸来,面容肃然,仅余的那只独眼闪烁精光。“朗姆洛先生,”他这么称呼他,“我劝你在做任何事情之前都能先考虑一下后果,你要知道,对于你担任项目管理员是不是称职这点,委员会中有很多不同意见,有几位先生女士觉得你和巴恩斯中士的私交太过……亲密了,这对工作不利——而至少现在,我还是倾向于支持你的。”

“你……”朗姆洛心头火起,立刻就想发作,巴恩斯却伸手制止了他。

“别威胁我们。”他警告弗瑞。

对方摊开一双大手:“我无意威胁任何人,巴基。我只希望大家合作愉快,记得吗?战时我们曾是朋友。”

巴基·巴恩斯的眼皮微微下垂。“从我签了那个文件起,弗瑞,我就没有朋友了,”他告诉他,“尽管履行你的职责吧,而我会履行我承诺过的,就是这样。”

 

平心而论,尼克·弗瑞是个比亚历山大·皮尔斯好一百倍的负责人,尽管他依然是巴恩斯的监狱长,但此监狱比之彼监狱,起码要文明一千年。至少他会听取他们的意见,尽量表现得通情达理;至少从1954年起,他们再也没有被迫接受难度过分的作战任务了——当然,这个“过分”还是相对于超级战士的能力而言。

只可惜,这一切都晚了,实在已经太晚。亚历山大·皮尔斯想把他变成一件顶尖的武器,他用各种各样的艰难困苦去磨砺他的霜刃,最终他成功了:巴基·巴恩斯,或者说Winter soldier的确强悍远超人类极限;但同时,他也失败了,因为这柄绝世名刀虽然足够锋利,却也已经薄到透明,随时都有可能折断——那些伤痕出现过就不会真正消失,它只会一点一滴堆积在身体内部,痊愈的永远只是表面那一层皮肤。

将他向两个方向撕裂的力量还在持续作用着,血清依旧在日日夜夜折磨着巴恩斯,虽然从未开口抱怨,但Winter的能力的确在增强,出现的次数愈加频繁,他的行为也越来越像个真正的人类;而与之相对的,巴基的精神则在日渐凋萎——很多个夜晚,当朗姆洛将昏睡的情人抱在怀里,他感觉自己都能看到他苍白皮肤上浮现出的倒计时,几乎都能听见那晶莹的灵魂在虚空中逐渐崩解的声响,就像是一片一片坠落的雪,融化在无边的暮色中。

每当这样的时刻,朗姆洛总会怀疑自己的决定,乃至唾弃自己的占有欲。巴恩斯的心灵之泉已经枯萎,他的生命之钟正在逼近终点,他被撕裂过太多太多次,已经彻底无法恢复如初。他重病沉疴,命运把他的一切火花都拿走,却只把自己留给他,而他并不是他的药……长此以往,巴基的下一次血清失控只是时间问题,而那也许就会是最后一次。既然他无法救他,他就该放手,也许别人、也许那个人可以像拯救世界一样把奇迹带来,也许他能将生机之火注入他枯竭的身体,也许一切都还来得及……甚至有那么两三回,朗姆洛几乎都已下定决心,可是只要巴恩斯醒过来,只要他用那双漂亮的绿眼睛望着他,向他微笑,那些无私的念头立刻就会烟消云散,他明白自己根本无法放手,那实在太难了,比把心挖出来还要困难好几倍。

他只有搂紧他,只有喃喃祈祷,他已经有许多许多年不曾祈祷,上帝从来不曾回应他的恳求。

这一次同样如此。

 

那一年的年底,厄运再次敲门。那时他们刚刚完成一件难度适中的任务,就接到了返回纽约基地的通知。当年那个基地刚刚启用不久,就在距离纽约城神盾局的新址仅仅几十英里之外,无论设备条件还是便利程度,都远超法国荒凉海岸旁的前一处;而相应的,他们对它的厌恶程度也远胜之前。

在朗姆洛的印象中,那里就是充斥着钢铁骨架和消毒水臭味的怪物巢穴,身着作战服蒙着脸孔的特工以及披着白大褂的医疗人员穿行其间,活像是钻在地板下啮咬腐肉的吱吱叫的鼠群。朗姆洛总要拼命克制自己,才能勉强忍住想要揍扁他们鼻梁骨的冲动,而每一次检查间的门在他面前关上,巴恩斯的背影消失在门的另一边,他都会被铺天盖地的负疚感攫住,感觉自己是个令人作呕的帮凶。

那一次甚至更糟,也许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糟。当巴恩斯换好了宽松的检查服,面无表情走进中心实验室时,他的脚步突然在半途停住。朗姆洛从未见他愤怒,几乎目眦尽裂,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一个名字从他齿缝中挤出:

“阿尼姆·佐拉,怎么会是你!”

那个畸形的怪物就站在房间的另一边,被一群白老鼠簇拥着,大到不成比例的脑袋上挂着稀疏的毛发,鼻梁上的圆形镜片反射着冰冷的光。他向他微笑,笑容如同蛇蜥。

“巴恩斯中士,我的‘好孩子’……”他这么叫他。

下个瞬间,巴恩斯已发出一声咆哮,如受伤的野兽般猛扑过去,紧接着便被早就在旁边严阵以待的护卫们持枪逼退,拉开保险栓的咔嗒声响成一片。

佐拉博士抬手推了推鼻梁上架着的眼镜:“真荣幸,你还记得我啊。”

巴恩斯脸上的表情怒极欲狂,简直像是要不顾一切冲上前,哪怕代价是被五六支机关枪打成筛子。朗姆洛再也无法袖手旁观,他一把抱住他,用自己的后背隔开他和那些黑洞洞的枪口。

“Calm down!”他冲他大吼,随即被他眼睛里的磅礴怒意震慑得哑口无言。那一刻,朗姆洛竟然无法确定这依然是巴恩斯,还是他已经变成了失控的Winter。

巴基浑身肌肉紧绷,仍然蓄势待发,而举着镇静针的白大褂们开始鬼鬼祟祟从背后逼近。

“滚!”朗姆洛冲他们怒喝,他张开双臂用力箍住他,试图唤回他的理智。真的,他从未见他如此模样。

 

巴恩斯奋力挣脱他的怀抱,退后半步,转身大喊:“霍华德·斯塔克!佩姬·卡特!给老子滚出来!”

声音在密闭空间里回荡,他的目光从老鼠群中掠过,无人敢与之对视,更无人应答。于是他又喊了一遍,这一次愈加怒意勃发。

厚重的安全门终于滑开,弗瑞排开众人走了进来。“巴基,不用喊了,他们不在这里。”他说。

“叫他们来见我,现在!或者我去见神盾局见他们,他妈的我不在乎!”巴恩斯咬牙。

“他们不会见你的,就算他们肯见你,你难道猜不出他们会说什么话?省省吧,有问题你可以和我谈。”弗瑞回答。

巴恩斯深吸一口气,攥紧拳头:“这是怎么回事?他怎么在这里?”

弗瑞脸上的表情依然未变:“佐拉博士现在受神盾局保护,他制订的改进方案已经通过了委员会的审核。所以,请你冷静,巴基,‘重生计划’需要他,毕竟,他对此最有经验。”

“经验?你知道他的经验从何而来吗?”巴恩斯厉声逼问,“和魔鬼交易,这就是神盾局的所作所为?难道你们统统变成了纳粹?1945年我答应加入的时候你们可不是这么说的,斯塔克告诉我这一切都是为了人类的福祉,他承诺过他和红骷髅不一样!所以我一直忍耐,我尽力配合,我始终履行我的承诺——而这就是结果?你们骗了我!”

尼克·弗瑞的那张扑克脸依然没什么表情,但他的目光却无疑在回避巴恩斯的凝视。旁观的朗姆洛冷冷想,他至少还懂得羞愧。

“我不知道他们告诉过你什么,巴基,”弗瑞等他说完,方才开口,“但我会尽我所能……”

“闭嘴吧,你什么都做不到!你们都一样,你们这群腐烂变质的垃圾!”

“你冷静点!”弗瑞的声音也开始拔高,“其实他们的很多做法我也不尽赞同,但这都是委员会的集体决定,我的意见固然改变不了什么,你的意见更是如此。所以,冷静一下,巴基,事已至此,你再怎么愤怒都于事无补,我真的想和你平心静气好好合作,不要逼我……”

巴基的回答是“呸”的一声啐在地上:“我不信任你,”他说,“我从现在开始,不会再信任神盾局的任何人,我拒绝继续合作!”

又一拨黑老鼠从门外鱼贯而入,散立在弗瑞两侧,那长长短短的枪口统统指向中间,而他则报之以冷笑。

“……开枪吧,”巴恩斯的声音骤然沉静下来,烈火冻成了寒冰,“我早就活够了。”

 

这句话就像一柄尖刀,在朗姆洛的心口翻搅,他意图阻拦的手臂在半空中僵直,又颓然落下。巴恩斯并没有回头,但他的手却顺势捉住了他的手,两个人双掌交叠,紧贴的皮肤间漉漉都是汗水。

朗姆洛的情绪忽然平静下来,他开始觉得就这么死在此地,和他死在一块也许就是自己所能希冀的最好结局——死得其所,不过是一死而已。

他握得更紧一些。

他在发抖,他的手心好烫啊……

 

尼克·弗瑞轻声叹息:“巴基,如果非如此不可,我会下令开枪的——但你要想清楚,你的生命并不只属于你自己,你也没有那么容易舍弃它。我们只要打伤你,限制你的行动能力就可以达到目的,而我保证可以做到这一点……只是,真的,我并不愿那么做,我更不愿造成无谓的附带损害,你并不想再换一个管理员,是吧?”

巴基·巴恩斯的肩膀紧绷,他的喘息越发粗重。

“何况,你要知道,即使你死了,‘重生计划’也已经不可能停止。委员会的决心你也许无法想象,这么说吧,即使今天你死在这里,他们明天立刻会招募来其他志愿者、更多的志愿者,十倍、百倍,更加强壮的人,更懂得服从命令的人,这世上想当美国队长的家伙满坑满谷……我想佐拉博士也不在乎从头再来一次。”

“你……”巴恩斯无法说下去了,他真的开始发起抖来。等朗姆洛发觉情况不对为时已晚,他的颧骨下浮现出两片不正常的潮红,大颗大颗的汗珠顺着他苍白的额头滑落,他的手从朗姆洛掌心滑脱,身子摇摇晃晃软倒下去。

“巴恩斯!”朗姆洛连忙扶住他,立刻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一股磅礴的热力正从他的身体内部涌出,仿佛从骨髓中烧起的无形的烈焰;他的呼吸已经紊乱,脉搏狂跳几欲刺破肌肤。

“血清失控了!”朗姆洛嘶声喊道,“快!快拿急救针来,还有呼吸机!”

白老鼠们吱吱喳喳叫着,惊慌失措围拢上前。

 

“……巴恩斯中士的情绪太过激动了,”一个刺耳的声音突兀响起,阿尼姆·佐拉博士摇摇晃晃走过来,跪倒在巴恩斯身边,分开他的眼皮检查扩散的瞳孔,那宝石般的绿色已经被中间的空洞挤成了窄窄的一环,他对朗姆洛说,“他失去意识了,必须立刻用药压制血清反噬,把他交给我。”

朗姆洛脑中一团乱麻,他本能地警惕和犹豫,将他搂的更紧。“如果你胆敢动什么手脚……我发誓,我发誓一定活剥了你的皮!”

“嘿嘿,我能做什么呢?”那侏儒发出一阵刺耳笑声,“我只是个囚犯啊,你以为那些枪只是为你们预备的吗?何况,巴恩斯中士可是我这腐朽生命中唯一有价值的东西了,他是我的最高杰作,如果我的死可以换来他的完美,我连眼睛都不会多眨一下……你能理解这种感觉吗?我明明是个凡人,却可以通过他的生命永存不灭,直到时间尽头,哈哈哈……”

这是一个疯子,朗姆洛想,一个邪恶的疯子,就像是如今的神盾局,他几乎因此不寒而栗。他想巴恩斯也许宁愿就这么死去,尘归尘,土归土,从此远离痛苦与煎熬,他绝不会愿意再次落入他们的魔掌;他还想假如自己现在伸出手,说不定一把就可以捏碎这怪物的喉咙……但是……但是……但是……朗姆洛松开双臂,他还是将他交了出去。

“快救他,”他对佐拉说,声音几乎是在恳求了,“一定、一定要让他活着!”

他没办法放手。

他真的做不到。

 

巴基·巴恩斯最终活了下来,从他的第七次血清失控之中再度死里逃生。佐拉博士显然对此非常满意:“现在有了足够多的第一手数据,我会继续改进我的方案,”他兴奋地搓着双手,向尼克·弗瑞汇报,“我有信心,真的,我现在真的有信心了,‘重生计划’一定会成功!我会因此而名垂青史!”

弗瑞看着他的眼神中有毫不掩饰的厌恶与轻蔑,只是冷淡地点了点头,然后把脸转向另外一边:巴基正躺在那里,在房间中心的病床上昏睡,皮肤惨白面容枯槁,两颊明显凹陷下去。他的一只手背上插着输液管,另一只则被布洛克·朗姆洛握在双掌之间,他时不时低下头去吻他的指节。自从巴恩斯初步脱离危险,他始终就是这个样子。

弗瑞不禁暗叹一声,表情复杂地摇了摇头。

 

朗姆洛在病床边守足三天三夜,如无必要,完全不肯离开那张椅子。最后他终于坚持不住,昏昏沉沉睡着了,梦里充满了炮弹呼啸的鸣叫和无线电步话机刺拉拉的杂音,恍惚中他仿佛再度回到了血肉横飞的战场上,回到了1945年的柏林外围阵地……有多少年、有多少年他不曾做过这个梦了?噢,不,这不是战场,这只不过是一部他曾经看过的拙劣的战争宣传片,画面晃动,光影变幻,被风吹皱的幕布上有两个年轻人,他们正开心地欢笑着,那么年轻,那么健康,那么无忧无虑……

梦中有人叫他的名字:“布洛克……布洛克……”他猛地睁开眼,异国他乡的硝烟消散无踪,他发觉自己依旧身陷牢笼,被他的命运重重绑缚,无处可逃。

“……布洛克?”唤他的人正坐在病床上,长发凌乱披垂脸侧,看上去又单薄又脆弱。

“巴基?”他忍不住这么回答——他妈的他当然知道他的名字,他只是……他只是不确定自己有没有资格这么叫他。

——可是这并不是巴基·巴恩斯。

“我在哪儿?你、你为什么哭啊?”那人对他眨着眼,衬着消瘦的脸型,他的眼睛看上去赫然更大了,又大又纯真,就像是个未经世俗沾染的孩童。

这不是巴基•巴恩斯,这是他的Winter。

 

“别哭啊,”Winter对他说,伸出手笨拙地去抹他脸上的眼泪,“布洛克,你很疼吗?”

朗姆洛在泪光里笑出声来,是啊,他怎么能放手呢?Winter需要他啊,在这世上,他只有他,他就是他的一切。

“我没事儿,”他告诉他,又问,“你肚子饿了吗,Winter?”

Winter的眼中都是懵懂,他点点头,又摇摇头:“布洛克,我讨厌这里……我要回家。”

朗姆洛吸了吸鼻子:“好,”他回答,“我们回家。”


评论(17)

热度(210)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
©estalydia | Powered by LOFT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