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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如流淌一如年少时模样,想避世更要在世上

【盾冬/叉冬】吾血之血10A-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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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订版) 


Winter恢复得很快,血清在他身体里已经流淌了十年,他的复原能力简直超乎想象。到了1955年初,他轻松通过了佐拉博士的身体检查,除了灵魂上看不见的裂痕又多出一道,外表甚至更加健康强壮。朗姆洛将他带回纽约城中那个小破公寓,他们回了家。

但是,直到春天到来,窗外行道树的叶子重新发芽抽长,渐成荫庇,Winter依旧还是Winter,他始终没有转变成巴基·巴恩斯。

 

这事从无先例,虽然近年来Winter出现的愈加频繁了,但从未占据身体超过三分之一时间。就像是正常人每天用十六个小时活动,用剩下的八个小时休息,对患有严重失眠症的巴基·巴恩斯来说,Winter出现的时候,就是他真正睡觉的时候。可是这一次,他无疑睡得太久太久了,久到让人不禁开始害怕,开始怀疑他是否还能再度醒过来。

朗姆洛的恐惧与日俱增,却无法与任何人言说。他不信任神盾局的那些白老鼠们,Winter更是对所谓的“治疗”恨之入骨——是的,比之从前,Winter的确安定了许多,但他依然是个随时可能失控爆发的人形核武器,朗姆洛可不敢忘记这一点。而且还有一种可能更为可怕,Winter无疑是比巴基·巴恩斯更为强大的战士,简直是理想的杀戮机器,“完美而纯粹”,亚历山大·皮尔斯不是经常这么说吗?假使巴恩斯真的从此消失,那些疯子们也许只会拍手欢呼吧?朗姆洛简直不敢继续想下去。

所以他只有等待,在恐惧的煎熬中独自等待。

 

就在他几乎都要绝望的时候,1955年5月,距离巴恩斯的第七次血清失控足足过了半年,某次午夜梦回,朗姆洛忽然发现枕边空了。他脑中一个激灵,几乎瞬间清醒,径直喊他的名字:“巴基!”似乎听见了应答,但他全然不敢置信,生怕那不过是自己过度担忧产生的幻觉。朗姆洛跳下床,光着脚走出卧室,然后便看到了从书房门缝里泄露出的灯光。

巴基在那里,正坐在书桌旁,在他面前摆着一只大大的纸盒,盒盖半开,露出里面捆扎地整整齐齐的信件,一封又一封。

朗姆洛的喉咙动了动,却没能发出声音。神啊,他只是想,神啊……

巴基回过头,对他露出微笑。“嗨,”他说,语气云淡风轻,好像他们昨天才见过面。

天杀的!他有多么想念他的笑。没有这笑容他是怎么活到此刻的?

巴基脸上在笑,目光中却分明只有哀愁。

“抱歉,让你担心了。”他说。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扭曲折叠,等朗姆洛再度恢复思考能力,他发现自己的手指已经插进了他的头发里,正托着他的后脑倾身吻他,而他喘息着回应。

“你好了是吗?真的好了?”朗姆洛问,却完全等不及回答,再一次去吻他的嘴。

巴基·巴恩斯在他唇边低笑:“我想是的,我没事了。我也没料到会睡那么久,刚才看到日历简直吓一跳。”

所以这混蛋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来看信,朗姆洛酸酸地想,不过这回刺痛感比之以往轻了许多,也许他已经习惯,他想他迟早会习惯。

他拥抱他,吻他,身体很快就有了反应,真奇怪,虽然朗姆洛也会和Winter睡在一张床上,但他们之间的亲密关系始终止步于半抚慰半帮忙的手活儿,真刀实枪干一场?那实在是……连想象都觉得怪异无比。可巴基不同,巴基总能激起他的欲望,点燃他的火焰——欲之火,爱之火,从身体到灵魂。

巴恩斯显然发觉了他的变化,他的笑容中带上了些许促狭。他妈的他简直受不了他这么笑!这只会让他头脑发热,什么都顾不上,满心只想把他压倒在任何一个平面上大干一场。

所以他就这么做了。

 

“……这么说你没和Winter做过?”一番折腾过后,他们终于回到床上,彼此汗湿的肢体交缠,又疲惫,又轻快,巴基忽然侧过身来,用手撑着头,这么问。

朗姆洛只觉脸上隐隐发烧——见鬼,他怎么会有这种反应?“瞎说什么,”他呵斥他,“他简直是个没长大的小鬼,我又不是恋童癖。”

巴基放声大笑,笑到双眼弯成弧形:“布洛克,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会成为一个好老爹的?”

“滚吧!”他只觉脸上更热了,忍不住冲他呲牙。

巴恩斯笑个不停,笑着,又凑上来亲了亲他的胡渣。

 

那天晚上,在高潮过后他们并没有如往常那般拥抱着迅速入眠,互相分享体温以及血肉肌肤的生命力,让心跳声彼此应和,诉说他们依然活着的事实。那天晚上,他们在窗口洒落的月光下聊起天来,在身体极度的慵懒、舒适与放松之中,理智的门栓松脱滑落,朗姆洛被莫名其妙的冲动攫住,他竟然给他讲起了那不勒斯,那些事,他原以为自己都忘了。他颠三倒四讲着那个光脚在逼仄街巷里踢球的脏兮兮的小男孩儿,他短暂可悲的童年;那不勒斯……还有见鬼的比尔哈基姆,幼稚的理想胎死腹中的那个青年,他的前半生。他告诉他从未想象自己能够活到30岁,而下个月他就要33岁了,这多可怕!他说:“这多可怕啊!我比你还老了!”

“哪有啊?我已经38岁了。”巴基提醒他。

他伸出手指轻触他的脸,语气不自觉地轻柔起来。“瞎说,你那么年轻……巴基,”他叫他的名字,“我将老去,一天比一天更老,而你会永远年轻。”

 

——别离开我。

你依旧和我们初遇时一样,而我已经老了。

你们是有无穷时间的怪物,而我只有我的一生。

当我老到拿枪的手会颤抖,当我老到无法挡住向你射去的子弹,我就会离开你,带着记忆回到那不勒斯,去度过我的余生。

当那一天到来,我会把你还给他;但是在那之前,你是我的。

答应我,你是我的。

 

从那一夜起,似乎有什么东西悄然改变了,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奇妙情绪。他们会更多地交谈,很多个夜晚躺在床上什么都不做,仅仅交谈。巴基也开始给他讲述一些尘封往事,那个生长于布鲁克林老城区的骄傲男孩儿,天不怕地不怕,坚信自己有朝一日定会成为英雄。

他的故事里总会有斯蒂夫·罗格斯,不过那个罗格斯和宣传片中高高在上的美国队长不同,他又弱小,又执拗,因为弱小而愈加执拗,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很愚蠢,但同时朗姆洛不得不承认,那是一种极有魅力以及吸引力的愚蠢,信念、毅力、勇气,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都是愚蠢,可人类总会被这样的东西吸引,就像是会因为一朵玫瑰花而感受爱情。

那种熟悉的情绪又来了,他非常非常讨厌,总让他感觉脆弱的情绪;他总会无法控制自己,因而说出蠢话,做出蠢事,然后追悔莫及。也许他本来就是个无可救药的蠢货。

“……所以你想要他。”他怎么会说出这种话?他别扭的语气连自己都快听不下去了。

“也许吧,”巴恩斯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原本那么融洽的气氛开始变得莫名诡异起来,“也许我曾经想要他,也许我现在还想要,谁知道呢?反正那都不重要了。他……他喜欢女人,他和佩姬·卡特结婚了,你知道的……他没选择我,或者我从来不曾是个选择……我们还是做朋友比较好,斯蒂夫是这世上最好的朋友。”

“如果有一天,我是说如果,他后悔了……你就会离开,是不是?”

——该死的,他就不能闭上他的臭嘴吗?

巴恩斯的神情彻底改变了,仿佛直到此刻他才想到还会存在这种可能性。“布洛克……”他开口叫他的名字,现在他叫他名字的时候已经越来越多了,但是他没能继续说下去。

“好吧,我知道了,”朗姆洛回答,“那个,我们谈过的,我记得:我们不绑定责任与义务,你随时可以结束。”

他为什么要说出来呢?他妈的他为什么要说!朗姆洛在床上翻了个身,背对着巴基,觉得自己是个幼稚的白痴,他此刻不想让任何人看到自己的脸。

接着他就感觉到了他,身体的线条,肌肤的温度,他从背后环住他的腰,声音吹在他的颈项间。

“我……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我不知道……当我们年轻的时候,说实话,我并没有勇气告诉斯蒂夫,我一直在等他开口,在我们两人之间,他从来都是更有胆色的那一个……后来,后来发生了太多事,我的脑子被他们搞得乱七八糟的,我对自己说把这些都忘了吧,尽量别去回忆……我怕我会忍不住后悔,后悔当初不该瞻前顾后;我怕我会心生怨恨,怨恨这命运对我不公……但是无论后悔还是怨恨全都无事无补,毫无益处,我知道如果被这些情绪抓住,就会变成怪物,我就真的完了……”

朗姆洛觉得自己的心正在滴血。“别说了,”他打断他,他将掌心覆于他伸过来的手上,十指交叉,用力握了握,“你当然可以后悔,每个人年轻时都做过后悔的事……你当然可以怨恨,你该恨他们……所以,别说了,我们不该谈这个,他妈的也许明天我们就死了,我们根本就不该谈的。”

巴恩斯沉默不语。看吧,他果然把事情搞砸了——布洛克·朗姆洛你这蠢货,什么时候你能学会闭嘴?

他忍不住叹息一声:“快睡吧,忘了那些蠢话。”

片刻后,他在他颈后回答:“对不起,朗姆洛,我现在还不能给你答案。但我会想一想,给我点时间——假若命运还肯给我时间的话。”

“……没事,你可以慢慢想,”朗姆洛回答,“答案是什么并不重要,在你做出决定之前我会一直在这里……现在,睡吧。”

——在你决定离开我之前我会一直在这里,这句话他没有说出口。

 

没人清楚命运会留给巴基·巴恩斯多少时间,他沙漏中的沙子早就停止了掉落,也许他就会这样凝固于光阴之外,直到宇宙的终焉;亦或者就在下一刻,沙漏的玻璃会突然碎裂,其间所有的沙砾将瞬间流泻一空,彻底无可挽救——谁又知道呢?

他的情形始终时好时坏,但就算处于最好的状况下,也很难让人对未来产生什么乐观的希望。从1956年起,每一次有任务的时候出现的都是Winter,到了1957年夏天,巴基更是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突然陷入了血清失控,这是第八次,这一次他没用半年那么长的时间去恢复,或者说,从那之后他再也没能真正恢复。很快,朗姆洛就惊恐地发现,Winter已开始在这个身体中占据主导地位,也许就在不远的将来,真的会有那么一天,巴基·巴恩斯会永远沉眠于精神之海的未知深处,徒留躯壳,和那有着别的名字的另一半灵魂,行走于人世间。

也正是从那一年起,巴恩斯不再和斯蒂夫·罗格斯通信了。或者应该这么说,他依然在一封接一封收到他的信,但他从不回复。

他甚至不再出门和他见面。

 

“我告诉他我在东欧,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美国,”某日,当布洛克·朗姆洛装作不经意地提起这件事,巴基回答,语气非常平淡,“就让他这么以为吧。”

“他是傻子吗?”朗姆洛实在忍不住,这话他早就想说了。

“哈哈,也许吧,有时候我也这么觉得,”巴基微笑,笑容中满是怀念,“他总会相信我的话,从很多年前起就是这样,所以骗他真是一点成就感都没有。”

这一次朗姆洛吸取了教训,他总算管住了自己的嘴巴,没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

 

命运依旧在下滑,1957年、1958年、1959年,不断不断往下滑,未来是漆黑不见底的一团迷雾,且在日渐逼近,越来越近。

“……我要回家,”又一次久别重逢之后,巴基说,“我梦见了布鲁克林,我想回家。”

我也总是梦见那不勒斯,朗姆洛想,我期望有一天可以死在那里,死在故乡的艳阳下,让海风把我的骨头吹干。

“好的,”于是他回答,“如你所愿。”

 

1959年7月,他们回到了布鲁克林,回到了巴恩斯家的老房子。那里从巴恩斯的父母相继离世后便已荒废,早就成了白蚁以及蜘蛛的巢穴。整整一个夏天,还有紧接着的那个秋天,除了任务和“治疗”之外,两人把所有的空闲时间全都花费在此处,他们打磨地板、翻新家具、粉刷外墙、扎起围栏,除了花园里的玫瑰丛因为疏于打理业已枯死之外,整座房子几乎恢复了旧观,甚至更加舒适美丽。

回到故宅,似乎也给了巴恩斯神奇的力量,他的状况奇迹般的开始好转了。当冬天到来,大雪降下,壁炉里的火焰熊熊燃烧,他有时甚至可以连续出现好几天。当然,Winter出现的时候也不错,朗姆洛和Winter一起过了圣诞节,他们跑遍整座纽约城,最后买了一只前所未见的巨大姜饼屋,Winter喜欢姜饼屋。那只姜饼屋就一直摆在二楼的空房间里,足足花了一个星期才被分拆吃完。

奇怪的很,Winter就是喜欢那个空房间。

 

圣诞节过后,巴基·巴恩斯再度出现时已经是1960年1月了——欢迎来到了六十年代。

“……我想明白了,布洛克,”巴基说,那一天他们坐在起居室的沙发里看着窗外纷纷扬扬落下的雪花,喝加了肉桂粉的蛋酒,“我现在非常快活,真的,踏实、温暖、快活……那些我原以为全都被夺走再也无法拥有的东西,它们又回来,但是这样是不够的。他们骗了我,或许我早就知道这一点,或者我也一直在欺骗自己,可现在,谎言已经破灭,我不愿这样继续下去。”

“离开这里很难,”他留恋地摩挲着沙发的扶手,“真的很难,但是我必须走。”

你会死在半路上,朗姆洛想说,或者更糟,你会被他们抓回去,关在笼子里度过余生。但是他却没这么说。

“你的身体怎么办?你还能坚持多久?就算我们侥幸成功了,我还能见到你几次?你离那一天还有多远?”

巴恩斯的唇边缓缓浮现一个微笑,“如果失败,我将死而无憾;而假使我们侥幸成功,即使在不远的将来我睡着了,再也醒不来,我也会知道, Winter正在安全的地方呼吸着自由的空气,没有人再给他下命令,他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而你和他在一起——你会一直和他在一起,是不是?”

“……是的。”朗姆洛回答,他会做到这个,至少他能做到这个。他可以想象他们穿着亚麻衬衫,脸庞被地中海的骄阳晒成古铜色,他们可以坐在夜晚的银河下烤牡蛎吃,配冷掉依然美味的玛格丽特披萨。天啊,他做梦都怀念那味道,巴基会喜欢的,Winter甚至会爱死它,相比之下,美式披萨简直是烤过的橡胶皮。

 

“好的,”于是他回答,他唯有如此回答,“一切如你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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