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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如流淌一如年少时模样,想避世更要在世上

【成御成】【完结】日出即逝/Dead by Sunrise(起)

逆3-逆4之间,现实向半AU,背景有微妙调整,本文没有反派人物,美贯是普通小女孩儿天使。

请举证“破镜重圆”成步堂龙一向你出示了御剑怜侍。

我这辈子都没搞过这么不开窍的CP!


***


在他失去律师徽章的第三个月,成步堂龙一接受了御剑怜侍的求婚,他当然说“好的”,因为他爱他。

——但这并不是爱情童话的开始,恰恰相反。


***


-1-

 

2026年初夏  东京

 

“嗨,成步堂哥!这里——”隔着几乎整个露天咖啡厅,绫里真宵从座位上跳起来和他打招呼。成步堂龙一挠着后颈,向附近三两桌投来好奇目光的顾客点头致歉,快步走过去。

他们订的位置在小广场边缘,靠近喷水池,肥嘟嘟的白鸽们在脚边叨着游客撒下的玉米粒,塑料桌面上真宵点的香蕉圣代已经消灭了大半。她给了他一个有力的拥抱。“天哪,我真想你!”她放开手,咯咯笑起来,“有一阵子我真担心你这辈子都不会回来了。”

“怎么可能?美贯该读高中了。”成步堂把身上穿的西装外套脱下来,搭在空椅背上,拉开另一把椅子坐下,翘起腿。太阳暖洋洋的,的确是一年中最好的季节。

“美贯呢?”真宵问,“我以为她也会过来的,我还带了春美给她的礼物。”

“早上御剑接她出去了,学校面试什么的吧,好像是。”成步堂低头打开菜单,随手翻着。

桌子另一边,真宵半晌没有声息。

直到成步堂察觉到了气氛的变化,他抬起头来,略带愕然地望向绫里家的现任当家。

“你过得好么,成步堂哥……这些年……”她的额头上显出担忧的皱褶,那严肃的表情很久以前成步堂曾经在千寻姐的脸上看到过。

于是他放下菜单,叹口气,俯身从西装内袋中掏出那枚勾玉,递还给她,看着她握在手心里。

“我很好,真的,”他平静回答,“现在让我喝点什么吧。”

 

-2-

 

晚上八点半的时候,成步堂龙一决定给女儿发短信,而不是直接打电话。

【如果外宿请通知我。PS:没准备你的晚餐。】

 

他删删改改好几次,终于编辑完成,点击发送。然后把手机丢在沙发上,回卧室继续去拆刚运来的行李,直到楼下传来汽车引擎声。

成步堂停下手里的动作,走到窗边,把闭合的窗帘扒出一条缝隙,向街上看。美贯正从一辆红色法拉利古董跑车上跳下来,开心欢笑着,坐在驾驶位上那个人把大包小包的购物袋递给她。

成步堂放下窗帘,走回客厅去。经过沙发的时候捡起手机看了看信息,是十五分钟前的。

【我们马上到家了,爸爸,有点堵车。PS:晚饭吃过了,PPS:我打包了蛋糕哦。】

 

“爸爸,帮我开门,我拎着东西呢。”几乎同时,美贯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成步堂认命般走过去,不知为何步履艰难。走廊里站着美贯,只有美贯。购物袋乱七八糟堆在脚下,她双手捧着一只蛋糕盒,边笑边向屋里走:“爸爸,红茶罐子你找出来了吗?我可以帮你泡茶。”

“在厨房第二个抽屉里”,成步堂想说,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还没有,不知道塞在哪个纸箱呢,等明天吧……你想吃蛋糕的话可以吃一点,剩下的记得放冰箱。”

他帮美贯把购物袋拎到房间门口,没有打开看,但从烫金Logo以及高档雪梨纸的沙沙声不难推测出,全都是名牌衣饰鞋子也许还有包,是那些百分之九十九的小女生会为之疯狂尖叫的华丽小玩意儿。虽然成步堂本人并不认可所谓的奢侈品有超出其使用价值的存在价值,但考虑到美贯今天去面试的私立高中,他默认了这些东西的必要性。

他返回卧室继续去拆胶带。

大概十五分钟后,楼下再度传来引擎声,渐行渐远,直至悄无声息。

 

-3-

 

蛋糕非常好吃,虽然隔了夜。

“求你了,爸爸,”早餐桌上,美贯央求道,“明天你也一起去吧。”

成步堂像个老年人一样折起报纸的第三版,铅字在眼前飞舞,他紧盯着看,假装能够看懂上面写了些什么,“我要准备事务所搬迁的事情,小乖,”他说,喝了一口咖啡,“和春美好好相处啊,真宵说她也没有去过迪士尼。”

“也许我们可以租车去,就我们四个,真宵阿姨、春美,我和你,我们可以预订一辆车,就像以前那样,一定很开心的。我只要打电话告诉明天不用送我就好,反正他很忙的。”

成步堂不得不放下报纸,叹口气:“等一下,小乖,我记得我告诉过你了,我有正事,我也很忙,这是我不能陪你去迪士尼玩的原因,除此之外和任何人都无关。”

美贯用一种成步堂几乎无法忍受的惋惜语气感叹:“哦,爸爸——”她就差当面指责老爹说谎。

成步堂龙一从早餐桌旁站起身来,好吧,谈话结束了。

“出门记得带钥匙。”他叮嘱。

控制自己尽量不像落荒而逃。

 

-4-

 

成步堂龙一,36岁,人生差不多过半,职业级的扑克牌手,业余钢琴家,前刑辩律师,著名伪证丑闻的主角,现经营一间什么委托都接的万能事务所,游走于法律边缘模棱两可的灰色地带。他刚刚回到东京。

单身,带一个女儿,有一个数字定期上涨的抚养费账户。

——以及那账户无法回避的捆绑赠品:一位前夫。

 

负责任的讲,御剑怜侍大概是前夫这一身份的职业模范,在所有金钱相关事项上都很慷慨,也许慷慨到不合情理;而那些与时间精力相关的需求,只要提前给他的办公室打电话预约,基本也能在首席检察官的日程表上占据优先位置。

有一年成步堂在寄给他美贯的教育账单时抄错了数字,小数点往右边多移动了一位,他依旧按时打款过来,没有要求成步堂解释,一个字都没有提。当然也许对于他的经济状况来讲那只是不值得费心的小钱,但成步堂发现问题时,依旧被美贯抚养账户的余额吓到了,他太过于惊慌和心虚,以至于一反常态,主动给御剑发了一封长邮件解释。两天之后,他收到了回信,语气克制,言辞谦逊,拼写无可挑剔,告诉他勿须在意,以及恭祝圣诞——那封信打在一张有东京检察厅水印的公用信纸上,只在最下方缀着个手写签名。成步堂看完后的第一个念头是:御剑检察官应该给他的秘书涨工资了。于是他把那封信随意塞在抽屉里,出门去接美贯放学。

 

按照成步堂和御剑离婚协议的内容,两个人作为美贯的养父,需要共同抚养她直到18岁,至此才算一刀两断。并且在美贯18岁之前,根据法律的硬性规定,作为不负责日常抚养行为的一方,御剑怜侍先生每个月应至少保证八个小时的亲子交流时间。比较人性化的一点是,没谁规定这八小时中成步堂需要做什么,所以他就乐得轻松了。在最初的那些年里,他大多选择什么都不做,直接在床上赖到天荒地老,补充日常严重缺乏的睡眠时间,等他的小女儿从东京带着一堆礼物回家,把他从被窝里挖出来为止。

“爸爸,你到底要逃避到什么时候?”美贯双手抱胸,望着茶几上的空酒瓶、外卖盒与电视遥控器,满脸都是不赞成的神气。

——那一年美贯多大?12……或者13岁?

“你不该这么颓废,你至少得有点自己的生活!不能因为我不在家就烂在沙发里。”小女孩儿做出成熟发言,指责。

见鬼,她到底像谁啊?

成步堂正因为宿醉而头痛,无奈向她举起双手投降。“好吧,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他承诺。

 

于是第二个月的“东京日”,成步堂龙一把美贯送到车站,交给御剑派来的生活助理后,决定去看县美术馆的新印象主义画展。那天他过得很愉快,并且结识了一位颇有魅力的策展人:男性,比他大一岁,离异,没有固定伴侣。

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自己还可以重新开始,但当两个人第一次晚餐约会时,当对方介绍完自己的上一段失败婚姻(庸俗唠叨的前妻、不和谐的性生活、被束缚的艺术家灵魂以及突然觉醒的同性恋倾向),他突然发现自己竟然张口结舌,不知说什么才好。

“我……我的初恋女友是个杀人狂,”最后他道,嗓音干涩,如嚼玻璃,“我不知道她一共杀了几个人,不过在她最后想要杀我的时候失败了,被抓住了,进了监狱,几年前被处决了……”他没有继续讲下去,没有告诉桌子对面的人这还远远不是结束,但对方的笑容已经变得非常、非常古怪,那眼神就像在问“你在开玩笑吗?”或者“你为什么还没疯?”

成步堂龙一已经对那天晚上的约会毫无期待了,他知道他们完了,不会有任何事情发生,但是忽然,他竟无法停下来,好像有什么被锁死的阀门突然炸开,他无法控制自己了,开始一直说一直说:“后来,是有一段好时光的,但我搞砸了我的事业,因为傲慢和愚蠢……然后我的好朋友突然向我求婚,当然,我答应了,我想……我想我爱他,那么这会是我最好的选择……我们收养了个女儿,那是我失败的事业最后留给我的东西……开始一切很好,都很好,但终于有一天,我发现自己无法继续下去了,所以就离了婚,从东京搬到这里来……”

他不记得那天晚上对方最后是什么反应,离开餐厅时他甚至不记得自己到底有没有吃东西。唯一确定的就是,他这辈子再也不会去那家美术馆了。

 

-5-

 

“什么?寄宿学校?”成步堂停下手里的动作,转头望向女儿。

美贯盘腿坐在沙发上,正在看一本魔术杂志,她的声音从杂志后传出来,夹杂着咀嚼薯片的咔嚓声。

“说过了,别在沙发上吃零食。”成步堂努力板起脸,女孩儿放低杂志,露出两个大眼睛,含糊地保证她会打扫干净的。

成步堂无奈,决定暂时抓重点:“为什么是寄宿?御剑保证会给你找个最好的高中。”

“那就是最好的高中——据说是吧,反正校园挺漂亮的,就是太远了,在上野那边,我总不能每天坐JR上学吧?”

成步堂语塞,在小城市待了五六年,他几乎忘记了东京有多大。

美贯缓缓把杂志举起来,挡住脸,慢条斯理复述:“说在国立博物馆那边有房子,我说反正你又不会去住,也不回家住,我一个人住多没意思,还不如寄宿。”

成步堂试图瞪她,但徒劳无功,杂志背后再度传来咔嚓咔嚓的声音。

“要不然……我开车送你好了?”他很清楚自己在负隅顽抗。

“拜托,爸爸,我很爱你,但早上会堵车的,何况你考驾照都考了五年了。”美贯吐槽。

成步堂彻底无言以对。

 

在那天早上接下来的时间里,没用的老父亲一直在努力说服自己,美贯长大了,她应该开始学习独立生活,而现在正是时候;美贯一向非常成熟,她会过得很好,他不该担心的,但是、但是,成步堂脑海中总是萦绕不去美贯小时候的样子,刚来到他生命中之时,半夜总会忽然从噩梦里哭醒。

“别抛下我,爸爸,”她小小的身体抱着成步堂发抖,把眼泪和鼻涕全都抹到他的T恤上,“美贯不想再一个人孤零零的了。”

都像发生在昨天。

某个瞬间,成步堂甚至产生了自私的冲动,其实他完全可以给美贯找一个离家更近的高中,真的有必要追求顶级吗?他确实不觉得学年旅行去维也纳的孩子就一定比去北海道的更快乐,如果那样做,他的生活就不会发生什么改变,不会有人被抛下,孤零零的。

不过这可笑的念头只持续了几分钟,因为成步堂赫然发现,也许事到如今,他和美贯之间,更依赖对方的那个人,其实是他吧。

 

人生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呢?

 

-【6】-

 (回忆章节有特殊标记,下同)


七年之前,成步堂龙一失去律师徽章后的第三个月,御剑怜侍突然在凌晨时分造访。他不知道他是怎么找到自己的,在成步堂抛弃一切搬离旧居,且手机断联关机超过二十天之后。

——不过他是御剑怜侍,所以也许没有什么奇怪的。

那无疑是成步堂一生中最为痛苦、颓废、迷茫甚至绝望的岁月,日夜颠倒,天旋地转,往事不堪回首。御剑从天而降时他甚至宿醉未醒,胡子至少一个星期没有刮过了。

他就那样蓬头垢面稀里糊涂去开门,在看清来人的一瞬间,下意识就要把门关上。

但御剑怜侍已经闯了进来。

 

“抱歉,航班晚点了,我本来打算白天到达的。”这是他的开场白。

成步堂望着那张出奇英俊的扑克脸,只觉一股爱意猛的在胸中烧起,犹如野火,或者纯麦威士忌。“如果我现在吻他,会发生什么呢?”成步堂记得那时的自己,总是这样胡思乱想。

“我想和你商量一件事,我可以收养美贯。”这是他的第二句话。

于是爱意荡然无存,只剩下迸发的怒火,成步堂已经懒得问他究竟知道多少了,理所当然,他什么都知道,所以他也是来否定他的?要夺走他仅有的东西吗?“美贯是我女儿!”他下意识蜷缩身体,竖起他的刺,“御剑怜侍,世界不是围着你转的,没有人、没有人可以对我的人生指手画脚……我很累,我要睡觉了,我明早还要送美贯去上课,所以滚吧,就现在!”

他们之间曾有过那么多唇枪舌剑、冷嘲热讽,但那天晚上,确实是成步堂第一次朝他咆哮。

御剑显然也生气了,他青白的脸上激起愤怒的红晕,更衬得眼睛下方的阴影清晰可辨。“成步堂,有点理智行不行?我飞二十多个小时回来不是和你吵架的,是来解决问题的!你那种救世主的毛病什么时候才能改一改?看到别人遭难你根本没办法控制自己不去多管闲事是不是?每一次、每一次都闹到身陷险地、无力自保,我……”

“我多管闲事?”成步堂从来没见过那样激动的御剑怜侍,之前没有,之后也没有,但那时他早已失控了,“我要不是多管闲事,你现在已经死了!”

 

御剑的脸涨得通红,紧紧捏着拳头,有那么一瞬间,成步堂几乎以为他要动手打人——或者在他内心深处,一直期待着有人能够揍他一顿,他的愚蠢、傲慢、自以为是,就那么轻而易举毁了自己的人生,他活该挨揍的,也许那样还能让他好受一点……

他挑衅地回瞪御剑怜侍,目眦尽裂。

但御剑却慢慢放松了手指,终于,他长长呼出一口气,又成功把面具戴了回去,恢复到往常镇静自若的样子——可是,不知为什么,成步堂却在恍惚中生出错觉,总觉得他的眼睛看上去那么哀伤,几乎像要哭了。

“没错,我欠你一条命。”最后,御剑承认,声音近乎嘶哑。

——作为一段婚姻的开端,再没有什么比这更糟糕的了。

 

“……对不起,”成步堂摇摇晃晃跌坐在沙发上,用双手抱住晕乎乎的头,神经质般揪着自己的乱发,“我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喝醉了,真的,对不起……”

他听见御剑的脚步走近,一直来到沙发跟前,但他没有勇气抬起脸。

“我……我父亲去世的时候,我和美贯差不多年纪,”御剑的声音宛如在空中飘荡,“这件事,我打听过,想过办法,但……无能为力……我无法看着孩子受苦,无法坐视你……身陷黑暗,我……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成步堂,你知道我最不擅长的就是这个,所以……”

他忽然跪下来,裹着定制套装的膝盖落在成步堂面前,单膝跪在肮脏陈旧的地板上。

“我们结婚吧。”他对他说。

 

-7-

 

成步堂起床的时候美贯已经出门,孩子总是能更快适应新环境。她留了一条短信给他:

爸爸,抽空去改衣服啊,记得要提前预约。PS:我不回来吃午饭,也许也不回来吃晚饭。

前一天晚上她似乎交代过今天的安排,但当时成步堂没有认真听。他放下咖啡杯,叹口气,把短信记录往前翻,查找美贯之前发给他的裁缝店地址。

 

他下午赶到的时候,新套装早就挂在店里了,非常漂亮,比成步堂通常会选的蓝色更深,略微偏灰,驳头衬着一道暗色丝绸,在太阳底下泛出水波似的花纹。对于习惯穿卖场西服的成步堂来说,他既摸不出衣服的材质,也不敢询问价钱,只好站在那里任人摆布。老裁缝至少六十岁了,身形已经佝偻,头发雪一样白,依旧坚持亲自蹲下身去,用画粉在西装下摆标上修改记号。成步堂僵硬的站在那里,高抬双臂一动不敢动,他知道这是老人的工作,但他心里就是不自在。

他听见老人问:“先生,这是婚礼上穿的对吧?我觉得可以稍微留长两指,显得更庄重些。”

“不,不是,”成步堂莫名有点慌乱,“不需要太正式,只是为了参加女儿的开学典礼。”

老人点点头,又在下摆上画了两条线,扶着膝盖颤巍巍直起身。成步堂下意识就想搀扶,老人却连连摆手:“请您先别动,先生,马上就好了。”

他们又花费了十五分钟,才算大功告成。店里的学徒帮成步堂把西装脱下挂起,套上防尘袋,收进房间一侧巨大的古董柜子里,然后拿来客人名册请他填住址。

“请问,是改好了就送到府上,还是两套一起?”学徒向他鞠躬。

“什么?”成步堂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红色的那套也做好了,还没有试过,先生,”学徒走回衣柜前,取出另一个防尘袋,打开拉链给成步堂看。面料很相似,却是很深的酒红,带着竖条暗纹。成步堂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抚摸领口,恋恋不舍,他几乎能够看到御剑穿上它的样子。

“把我的送来就好,”他收回手指,拉上拉链,物归原主,“这一件等那位先生来试衣服时你再问他地址吧,”他顿了顿,微笑,“我们已经离婚很久了。”

 

-【8】-

 

他们甚至没有办过婚礼,当然,这没什么奇怪的。这世上大概不会有人比御剑怜侍更为公务繁忙,至于成步堂龙一,那是他生命中的至暗时刻,如果有的选,他宁愿躲进自己的壳里,直到天荒地老。

他只依稀记得在市役所拿结婚届时,两个人似乎照了一张合影来着,就穿着日常衣服,再没有其他特别的,即使是那张照片,成步堂后来也从来没有看见过,也许早就弄丢了吧。记忆里最清楚的,反而是从市役所出来之后,他们在附近一家餐厅吃午餐,食之无味的煎鱼和牛排,成步堂麻木地一杯接一杯灌着葡萄汁,只感觉胸口越来越堵,他有那么多话想说,却像是罹患了语言障碍,统统说不出口。直到御剑隔着桌子按住他的手,严肃地向他摇头:“够了,别再喝了,”他尝试安慰他,有点笨拙,“成步堂,什么都不会改变的,我们两个都不会,我们永远是……好朋友,所以……别这样……别哭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直到此刻,成步堂龙一才发觉,自己已经泪流满面,无法止歇。他不是御剑怜侍,他没办法控制他的情感,他爱他,想要和他在一起,也许已经想了很多很多年,但……不该是这样的……

——正确的人,错误的时间。

他很清楚御剑怜侍是个不婚主义者,他对于恋爱结婚组成家庭这种事没有任何兴趣,甚至带着排斥,每一次矢张开玩笑问他什么时候找女朋友,他都要板着脸重复一遍他的观点,“我没那种兴趣,纯粹浪费人生”,他总是这么说。每一次他这么说时,成步堂都莫名的开心,他笃信总有一天自己能够撬动那颗被大雪覆盖的心,他只需要循序渐进,慢慢来,不要把他吓跑了。

他和御剑不一样,他是个彻头彻尾的浪漫主义者,一心一意的傻子,他想亲吻他的爱人,想要去约会,看烟花,一起度过新年,赤裸的脚在茶桌下面交叠;他想抱着他入睡,然后相拥在晨光里醒过来;他会把求婚戒指藏在蛋糕里,和红茶一起端给他;他会准备很多很多玫瑰花,还有冰心菊、向日葵和郁金香……所以,不该是这样的……

——正确的结果,错误的理由。

所谓命运的恶毒莫过于此。

 

御剑怜悯他,他们是最好的朋友,他救过他,他觉得有所亏欠,所以希望报答,希望他们两人“一切都不改变”——现在成步堂得到他了,如愿以偿,可为什么竟然会那么痛?

他多么想要告诉他,自己和他结婚,只是因为已经偷偷爱他很久很久了;而不是挣扎在命运的泥沼中精疲力竭,却不甘心沉沦下去,万劫不复,所以抓住了伸向自己的那只手……他的骄傲与他的前半生一起化为了灰烬,这样的成步堂龙一,支离破碎,犹如行尸走肉——他还有资格爱他吗?

 

在那顿尴尬狼狈的结婚午餐之后,御剑怜侍把成步堂龙一送到了家,然后开车返回东京地方检察厅。

离别时,他把自己在千代田的高级公寓钥匙给了他。

“我不会去住的。”成步堂直接拒绝,他不想再受他的恩惠了,他委实已经帮他太多太多;更何况,待在一栋空荡荡的,却到处都是御剑怜恃印迹的房子里,他想一想就感觉要疯掉。

“没关系,你先拿着吧,也许美贯偶尔会想换个环境,那房子在日比谷公园旁边,天气好的时候,你站在窗口总能看到小孩子在野餐。”他的声音忽然顿住,忽然露出一个嘲弄的微笑,是那种他会留在法庭公诉席上的专业笑容——天哪,成步堂怀念到连胸口都要疼痛起来。

“那曾是狩魔豪的房子,冥说自己不会常驻国内,所以给了我,离最高裁判所和警视厅都很近,以前他在东京时经常住在那儿,我猜他的在天之灵看到你和美贯,一定很开心。”

成步堂忍不住也笑了,很长时间以来,这是他第一次发自内心感觉喜悦。

 

“不必顾虑我”,随后御剑告诉他,“我明天早上飞洛杉矶……所以……需要什么给我发短信。”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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